三位秀才上京赶考,夜里同宿一家小店。客舍房屋简陋,设备简单,仅一张床,一把椅。三个人便打赌,各人说出自己家乡最高的风物,夺冠者睡床,次者坐椅,最低者只能委屈一宿,躺在地上。性急的平凉人说,平凉有座塔,离天只有尺八。泾川人也毫不示弱地说,泾川有个高皇寺,把天磨得咯吱吱。只有温文尔雅的灵台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灵台有个双堠子,把天划了两绺子!家乡的辉煌成就了游子的荣光,结果是灵台人当仁不让地睡了床。
这个故事不免有灭他人威风之嫌,但灵台人依然用它来长自己的志气。所谓“双堠子”,在今新灵公路边上,是唐代著名诗人皇甫松和他的弟弟皇甫竹的坟冢,史载:皇甫松、皇甫竹,睦州(今浙江建德)人,是工部郎中、散文名家皇甫湜之子,当朝宰相、灵台人牛僧孺的外甥。两兄弟少有大志,勤学不辍,是有名的诗人。尤其其兄皇甫松,自号檀栾子,诗词兼长,纯朴感人,大多反映田园、渔村风情,具有强烈的生活气息,其中以《采莲子二首》《梦江南二首》的艺术成就最为杰出,后蜀人赵崇祚编订《花间集》收词人二十八家,皇甫松即是其中之一,有诗词二十二首。当时文人墨客有壮游天下的风气,皇甫兄弟一生不曾做官,于是寄情山水,结伴漫游,逝后合葬在母亲的家乡灵台。
在新灵公路南,双堠子庄重肃穆,恬静而立,高约五米,相隔约六步,周围各三十步,圆圆的,像两只丰腴的馒头,又像大地无比丰硕的乳房,哺育着灵台的苍生臣民。近地面处,苔藓横生,青郁郁的,苍翠一片,顶端有人手培土而成的圆柱,直指天穹,像塔,四面是正值盛果期的果园,衬得双堠子土更黄,情也就更长。
游双堠子,游的不是风景,是心情。风景简单,心情却复杂。到这里来,谁也没有太多时世兴衰、人生变迁的凭吊幽思,心中溢满的是一阵阵的感动。故事中谓双堠子比天还高,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比天还高的是人们对皇甫兄弟的尊敬。在中国,许多名人,特别是像皇甫兄弟这样的文化名人,特别受到尊崇,被人们顶礼膜拜,甚至成了一种宗教。中国是崇敬文化的国度,中华民族是崇敬文化的民族,所以中国才有如此灿烂辉煌的文化。在灵台,皇甫兄弟成为人们心中的“文曲神”。过去,每逢开科考试,各地仕子都不远千里来给双堠子添土焚香,祈祷皇甫兄弟保佑自己“金榜题名”,据传十分灵验。在灵台人心目中,双堠子已不单单是两座古冢,而成了一种精神,一种平稳可亲的依靠,安慰着历经沧桑伤痕累累的众多心灵。
皇甫松留在《全唐诗》的有两首《采莲子》诗,后蜀人赵崇祚编辑的《花间集》收有其《梦江南》词两首。
《梦江南》云:“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舡吹笛雨萧萧,人语驿边桥。”“楼上寝,残月下帘旌。梦见秣陵惆怅事,桃花柳絮满江城,双髻坐吹笙。”这首都是灯下月夜遥忆江南生活的情景,笔致清灵,情境优美。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皇甫子奇词,宏丽不及飞卿,而措词娴雅,犹存古诗遗意。唐词于飞卿而外,出其右者鲜矣。五代而后,更不复见此笔墨。”由于在思想艺术上有着巨大成功,时至今日,皇甫松的这些诗词仍在传唱。
古人讲学而优则仕,以此实现晋身官场、享受荣华富贵的终极追求。皇甫松和皇甫竹兄弟的舅舅是权倾一方的当朝宰相牛僧孺,在别人心目中,谋得一官半职是没有任何悬念的。这样的皇甫兄弟,却没有得到舅舅的提携,以布衣之身终了一生。比之牛僧孺格外宽厚地栽培杜牧,则对外甥皇甫松兄弟有些苛刻了。从皇甫松的角度想,举贤其实不必避亲,唐代是个崇尚诗歌的时代,诗人得到空前的尊崇,以皇甫松的才学,理当有出头之日,得到舅舅的提拔应该无可厚非。
这位牛宰相为了避嫌,丝毫没有顾念外甥的感受,想来实在叫人感慨!不过站在牛僧孺的位置看,当时朝廷党争愈演愈烈,自己尚且如履薄冰,时时有着坠入万劫不复之境的危险,不愿外甥再趟浑水,卷入政治斗争的激流,也是可以理解的。
□安 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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