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脱口秀当然是为了找乐，但本周五、周六上线的《喜剧之王单口季》第二季的观感不太一样。初赛的笑料管够：“Passion大魔王”付航靠30秒摇手速算硬控全场；38岁的刘旸刚做完飞秒手术，就被告知40岁可能就会老花再带眼镜；机智的黑灯拿婴儿车探路，还“种草”了的盲校学生；失踪人口杨蒙恩点评脱口秀行业的变化发现，“女演员一直在上桌”；成功“上桌”的唐香玉发现，成为家族荣耀之后，没亲戚敢催婚催孕了，没素材可写了，“家庭平静了，事业瓶颈了”……

但还有些段子让人觉得只是笑还不足以表达情感：比如讲述女性生理期之痛的王越，破解空姐刻板印象的嘻哈，以及50岁“绝经和出道同时到来的”房主任。她们的段子，前面引发爆笑，后面让人飙泪。为什么流泪，很难说清，或许是段子揭开了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痛，或许是某个细节触发了一段让人无法释怀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支撑段子的情感太过充沛，只有眼泪才能释放那一刻心灵受到的震撼。

脱口秀版出走的决心

初赛中，房主任的登场让人意想不到。这位50岁、入行刚刚两年的前环卫工人挑战的是脱口秀OG良言，挑战的理由是“(坐着)太累了，脚疼，腿疼、腰疼，想赶紧说完。”陈述完理由，房主任还不忘感谢良言，“谢谢良言，接收了我的挑战。”

原以为这场比赛是良言成全下的友情赛，却不想迎来的是房主任的一战封神。

表演中，房主任以荒诞口吻说起自己的包办婚姻：

“我这个老公是我妈给我选的，身高155，体重95”；

结婚以后，丈夫耍钱败家外面还有了女人，房主任发现：

“日子过不下去了，但想离婚太难了，父母都不支持”。父亲还以“家族名声”施压：“女人离婚，丢人！”

30年后，反思自己的婚姻和父母，房主任觉得：

“我父母就是天生糊涂，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婚姻，甚至连我生日是哪天都记不清”。但她并没有止于自怜和抱怨，而是积极经营自己的生活，不放弃每一次争取自由和幸福的机会。

“我的生日是4月8号”

“因为2023年的4月8号，我签约成了一名脱口秀演员”

“2024年的4月8日，我带着俩女儿净身出户，拿到了离婚证书”

“2025年的4月8日，什么都没发生，我过了一个平静又幸福的一天”……

房主任的技惊全场靠得不是同情分，她用阅历战胜了技术，用段子展现出了中国女人的要强和生命力。对于脱口秀和女儿，她的爱同样浓烈。她回忆自己第一次上台的经历“全程紧张的发抖，观众比我还紧张，（效果）凉到底了。我没什么信心了，想放弃，但是跑回家以后，跟孩子他爸实在过不到一块，从那一刻我下了决心……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场场演下去。”

站在舞台上，房主任坚定的说：“我希望一直在脱口秀行业务工下去，这样有一天，我的女儿推开门对我说‘妈，他……’，我说离！有妈在，妈用脱口秀给你托底！”有网友发弹幕，“这句话看了8遍”，“听见了血肉疯长的声音”。

让女性的声音被听到

和房主任一样，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女演员走上了脱口秀舞台，她们用精彩的表演赋予了“女性视角”这四个字更广阔深邃的含义。

《喜单2》的初赛中，新人演员李酌妍讲述容貌焦虑在不同环境下与自身的关系；成功上桌的唐香玉发现，上哪桌你可以挑，但想吃蚂蚱还要自己争取；黄一瑾聚焦职场性骚扰话题，面对年长上司的骚扰，她调侃“我都纳闷怎么我这桃花长寿桃上了”，而当上司借着醉意装疯，她打出176个“哈”用段子传递出“体面拒绝”的智慧。

王越去医院看病的经历尤其让女观众心有戚戚。看完检查结果，医生给出诊断“雌性激素分泌不足”，给出的首要建议是“找个男人，生个孩子，激素就稳定了。”你在追问，医生才说，“要不我给你开点补雌激素的药吧”。关于医学、婚姻、男人，王越总结，“能几十块钱解决的问题真的没必要花上咱们几十年。”

如王越所说，有些陈旧的观念是可以改变的。这些女演员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她们在努力“上桌”，让自己的故事被听到，让女性的故事被听到。

“我们还可以帮更多的人再次走出困境”

初赛中最精彩的对决来自付航和嘻哈。一个是上一季的单口喜剧冠军，一个是线下专场拿下豆瓣9.5分的无冕之王。最终，嘻哈以3票优势战胜付航，靠的并不是脱口秀的技巧，而是脱口秀对于空姐刻板印象的“精准打击”。

真实的空姐不仅要端庄、亲切，还要行动迅速，快速响应。聊到大众对空姐的职业偏见嘻哈直言，“个别旅客以为空姐是住在行李架里的，必须像氧气面罩一样快速掉在他面前。”这也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嘻哈能成功竞聘空姐的重要原因。

但是令嘻哈始终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我们要在那么复杂的高空环境下工作，还要穿短裙、丝袜和高跟鞋？”尤其是丝袜“从舒适度和安全的角度来讲都达不到，不保暖，还掉裆”，“真的到紧急撤离的时候，所有乘务员都需要脱掉自己的丝袜，因为丝袜的材质非常容易起火，你不是知道它不安全吗？为什么还要穿？”

为此，嘻哈追问了很多人，其中一个答案让她印象深刻：

“不穿丝袜有些旅客会觉得不舒适！”

“你把飞机那个拥挤的座位换成床，哪怕空姐穿着盔甲站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觉得不舒适。”

嘻哈的“锋利“不仅在舞台上，小鹿介绍，嘻哈不仅保护自己的朋友，“她保护自己视线范围里的所有女性。”半年之前，她还因为仗义出手上过热搜。面对飞机上空姐被男性乘客刁难抬重物行李，嘻哈一把抢过行李放到了行李架上，还怒怼了男乘客。事情过了不久，民航局颁布条例，明确规定乘务员没有义务为非老弱病残孕的乘客搬放行李。实际上，其实，嘻哈的段子也来自于朋友的真实经历。在飞机发动机着火紧急落地的情况下，乘务长在90秒的时间内成功的转移了所有的旅客，唯一受伤的人是她自己，因为她要脱下丝袜从滑梯上滑下来。四天后，嘻哈见到了这位朋友，双腿满布伤痕。“如果那时她有一条裤子，她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有些规则就是应该改变，不合时宜就是应该改变。我们不仅可以自己走出困境，我们还可以帮更多的人再次走出困境。”女侠嘻哈说。

行业天翻地覆，创作逻辑并没有变

初赛中，因为备考纽约大学电影系研究生而“失踪”两年的杨蒙恩回归舞台，自嘲像个“刑满释放人员”。两年不见，脱口秀行业已经天翻地覆，“有人塌房了，有人聊粉丝被曝了，有人被女友锤了，女性脱口秀遍地开花了。”他总结，“我感觉就是女演员一直在上桌……”

其实脱口秀演员无论男女，他们创作的逻辑并没有区别。大家把生活中的各种美好、有趣、可爱或者意难平、不如意都写进段子，让脱口秀成为记录我们生活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提醒我们，时代进步了，社会发展了，但还有根深蒂固的观念需要被更新，还有魔幻荒诞的现实需要被照亮。普通人的伟大并不是跨越山海，而是挑战一些眼前的成见、突破一些既定的常规，为自己赢得一点空间。如果你暂时无法打破也没关系，你还可以停下来守住自己的位置，转机总会出现，在此之前，只要你不认输，困难就没有赢。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祖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