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改革报）

转自：中国改革报

□ 本报记者 张守营

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中国公共财政研究中心名誉主任林双林凝聚40年心血的著作《中国公共财政：改革、挑战与对策》日前正式出版。这部400条文献支撑、上百张图表解析的著作，或将成为大家理解中国财政改革的重要文本。“当我们在学术会议上讨论宏观经济时，财政议题常被边缘化。”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林双林表示，“但财政恰恰是国家治理的基石。”

我国的财政研究还远远不够

本报记者：您写作这本书的初衷是什么？

林双林：目前很少有系统地分析中国公共财政的著作，市面上许多关于财政的书主要以介绍西方公共经济学理论为主，再加上一些中国案例。《中国公共财政：改革、挑战与对策》这本书则分析了中国公共财政的许多方面，包括预算收入、预算外收入、增值税、消费税、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财政支出的规模和结构、基础设施建设、养老保障、医疗保障、地方政府债务、中央与地方的财政关系、财政政策与公平和可持续增长等重要议题。

本书旨在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了解中国财政前沿知识的需求。财政关系到经济发展及发展成果的分配，是国家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经济学里最重要的领域之一。但是我国的财政研究远远不够，在许多重要学术和政策会议上，财政议题往往被忽视。其实公众包括大学生和研究生对财政问题十分感兴趣。本书试图帮助读者了解中国公共财政的现状、问题以及改革方向。

此外，这本书也为国家财政改革提出建议。书中探讨了中国传统财政思想、现代公共财政理论以及当代中国财政理念的异同，比较了中国和其他国家的财政改革及财政现状，分析改革的缘由和后果，揭示面临的挑战并提出应对措施。

财政改革要兼顾经济增长和分配的公平

本报记者：面对高质量发展的要求，您认为财政收支结构优化的关键方向是什么？如何平衡经济增长、社会公平与环境保护等多重目标？

林双林：我国的税制和政府支出都有利于经济增长。首先，消费型税收（增值税、消费税、关税等）有利于储蓄、投资、经济增长，但不利于消费。简单地说，收入等于消费加储蓄。以消费税代替所得税会使储蓄免于纳税，从而增加储蓄、投资和资本积累。以增值税为主体的消费型税收的优点还包括易于征收、难以逃税、可以通过出口退税刺激出口等。

消费型税收最大的问题是累退性。例如，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购买同样的产品，他们支付的税额是相同的，但相对于收入，低收入者的税率更高。一般来说，消费型税收不利于缩小贫富差距。此外，由于我国的消费型税收向生产者征收，为了获得更多的税收收入，以及提高GDP增长率，各地方政府都注重生产，注重吸引投资，而忽视了环境和资源保护问题。还有，地方政府注重本地产品的销售，也容易出现地方保护主义。

中国政府的支出结构也有利于经济增长。过去几十年里，我国将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很大一部分用于经济事务，投向基础设施建设，将基金预算的大部分用于基础设施建设，这会促进经济增长。但是，政府在社会保障方面支出有待提高，因为低收入者往往更需要政府的社会保障支出。

综上，我国应该通盘考虑税制和政府支出结构，改革财政要兼顾经济增长和分配的公平。

让发展惠及每个普通人

本报记者：您认为在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和应对老龄化、少子化的背景下，财政政策应如何更有效地发挥再分配功能，提升基本公共服务的可及性和质量，以增强民众的

获得感和安全感？

林双林：2021年，我国宣告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现行标准下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创造了人类历史上不曾有过的奇迹。但也要看到，政府在社会保障，包括义务教育、养老、医疗、社会救助等方面的支出还有待进一步提高。

例如，在养老方面，农民养老金发放太少。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3年，城镇职工离退休人员月人均养老金为3743元，“不分地区”退休人员（包括中央国家机关事业单位、人民银行、农发银行和中央调剂金账户）的月人均退休金为8185元，但全国城乡居民月人均养老金仅为223元，说明城乡差距较大。另外，地区间养老金差别大。2023年，北京城乡居民月人均养老金为1485元，上海为1652元，浙江为472元，而吉林仅为144元，河南为155元，贵州为156元。

在医疗方面，个人付费占医疗总支出的份额较高。世界银行资料显示，2021年，中国个人付费占医疗总支出的份额为34.4%，英国为13.5%，德国为12.2%，美国为10.7%，日本为12.0%；中上等收入国家平均为31.4%，如果排除中国，该数字会更低；高收入国家平均为13.0%。

在教育方面，目前中国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尚未像世界上许多国家那样，实行12年及以上的免费教育。由于政府在教育方面的支出偏低，家庭必须在教育上投入更多。

在社会救助方面，据世界银行统计，中国政府社会救助支出占GDP的比重仅为1.05%，在52个中高收入和高收入发展中国家中，只有9个比重低于中国。

目前，中国已经达到中高收入国家水平。按照世界银行的标准，2023年7月1日到2024年7月1日，人均国民总收入（GNI）水平达到13845美元的国家，就属于高收入国家。我国2023年的人均GNI为13390美元，距离高收入国家的门槛仅一步之遥。所以，我国有必要尽快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进一步增强民众的获得感和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