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河北日报

生命确认与精神还乡

——评阿步诗集《我爱这不刺眼的光芒》

□水 白

《我爱这不刺眼的光芒》是青年诗人阿步的最新诗集，仅160多页；他之前的诗集《夜里的马达》更薄，也就百十来页。印象中，阿步长得很瘦，他的诗歌写作似乎也有点偏“瘦”。当然，这里所说的“瘦”，不是营养不良，而是诗歌形体的精瘦与骨相的清奇。他的诗歌大多短制，少有浓烈的现场感，多为存在距离感的速写；少有尖锐的疼痛与批评，多略显疏离和落寞。

阿步的诗歌专注于内心风云与精神纹理，他记录的是生命内在的风向和晴雨。面对热闹非凡的现代场域，诗人并没有融入其中的冲动，而是“想，可不可以再傻一点儿/再笨一点儿/把该归还的都还回/把该卸下的都卸去/让自己轻一点/再轻一点儿”（《只是站在阳台上》）。这是一种生命状态和灵魂选择，他自觉地慢出一拍，和欲望的喧嚣保持足够距离，以便更好地观察和反思加速的时代和旋转不停的人生。

“今晚，我们将退居另一朝代/做一次局外人……我们将次第沉入梦乡/谁也不要做清醒的那一个”（《酒歌》）。和传统意义上的士大夫一样，他写酒事、写酒桌上的人，写醉酒的迷离和醒后的孤独。此时，“酒”不再是普通的物象，而是诗人的灵魂。它看似沉静，却隐含着人世的波澜；看似透明，却暗藏着古今的块垒。它是液体的火种，只等待一次现实的摩擦，便可以燃起冲天的火焰，映照出种种世相。

这种局外人的视角，让阿步对时间和自身有一种超越年龄的体认。他说时间“每一次抢掠，都有去无回”（《时光》）；他说自己“我还是很小，小到忽略不计”（《冬夜夜行人》）。这种表达，并不意味着诗人愤世嫉俗或意冷心灰，而是代表着他独立的自我意识和精神叩问。在他心中，故乡和母亲、古老的农事，无不具有原乡的温暖。所以，他才会深情地写下“我愿意，在这个时候写到家乡的玉米/写到大豆和高粱，写到红枣和棉花/写到父辈堆满皱褶的额头/和从额头上摔到土地里的汗珠//这些都是离我最近的事物/我曾无数次经过它们，又无数次忽略它们//我愿意，在这个时候坐在地头上/看一场夕阳西下，牛羊归家/我愿意，在这个时候看炊烟四起/灯火盛开，星星亮成眸子/我愿意，在这个时候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一顿并不丰盛却热乎乎的饭//饭后，我愿意，在夜色中端详这面老墙/端详这破损的砖瓦，这蛛丝和尘埃/听它们把多年前的故事娓娓道来”（《我愿意》）。

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阿步正是这样的还乡者，他可以直面黑暗，但永远追随那一束“不刺眼的光芒”。那个烙刻着诗人生命记忆的小镇，是他永远的皈依。那是他的生身之地，更是他的精神故乡。在生存的夹缝中，小镇包容着他的过失，收留着他的失败。从某种意义上说，小镇的存在为诗人提供了一个打量人世是非、思考生命意义的精神坐标，让他在面对生命与精神的双重困境时，不致迷失自我，不会随波逐流——“临水//四五条幽长的巷/外出时可以步行或搭船/递一个眼神船就靠了岸//每次出征或狩猎负的伤/可以邮回小镇的阁楼里静养/直到灵魂可以站立，行走/和小巷里的叫卖声一起奔跑……”更重要的是，这小镇既是生命的起点，也将是人生的终点，所以“你可以离开/而你最终会回来”（《小镇》）。

诗人简介

阿步，原名李民，河北沧县人。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扬子江》《诗选刊》等期刊，出版诗集《夜里的马达》，曾获第三届万松浦文学新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