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中国妇女报
当代的旅居生活正在重新定义人们与城市的关系。海南三亚湾清晨打太极的东北人,云南西双版纳支起画架写生的文艺中青年,四川米易特色康养村晒太阳的老人,以及蛰伏各地的“数字游民”……这些跨越地域的生活片段,拼凑出一幅前所未有的美好图景。
从旅游体验到闲居生活,从走马观花到诗意栖居,“旅居经济”的兴起,代表着中国文旅发展范式的转向——从追求“制造景观”转向“营造生活”,这是中国文旅产业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一个已经到来的新赛道。
■ 刘竹
有人说:旅游的尽头是旅居。旅游、旅行、旅居,代表着旅游行为的“三种境界”——旅游的核心是“游”,追求的是“观景”;旅行的核心是“行”,即身体力行,追求的是“深度体验”;而旅居的核心是“居”,追求的是“诗意栖居”。
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满足于传统的走马观花的旅游方式,开始追求深度体验不同地域的生活,康养旅居开始受到关注,旅居生活逐渐成为市场主流。而旅游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尤其是高铁干线的不断开通,交通更加便捷,为旅居提供了便利条件。一些城市和地区开始打造旅居项目吸引人群,旅居规模逐渐扩大。同时,互联网和数字经济发展催生“数字游民”,他们借助网络办公,不受地域限制,推动旅居潮发展。
当代的旅居生活正在重新定义人们与城市的关系。海南三亚湾清晨打太极的东北人,云南西双版纳支起画架写生的文艺中青年,四川米易特色康养村晒太阳的老人,以及蛰伏各地的“数字游民”……这些跨越地域的生活片段,拼凑出一幅前所未有的美好图景。
当候鸟式旅居成为“生活标配”
近几年,“银发经济”与康养度假的兴起,让候鸟式旅居成为50+人群的“生活标配”。这些新需求共同催生了“生活即旅行,旅行即生活”的诗意旅居形态,使长期停留、深度体验成为可能。
早在10年前,退休后的老文和先生就开始了冬天去三亚、夏天去贵州桐梓的生活。每年10月至次年3月去海南三亚,5月至9月去桐梓。夫妻俩全年在重庆本地生活的时间不到3个月。所以,尽管在重庆住的是没有电梯的老旧小区,且住7楼,夫妻俩也没有换房的打算。“反正在家的时间不长,两个多月克服一下就过去了。”
他们夫妻旅居多年,三亚和桐梓两地的房东皆从陌生人变成了彼此信任的朋友。今年72岁的老文说她非常喜欢三亚,冬天生活在那里令她心情愉悦,身体的毛病都少了很多。老文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每次出门旅居前,都要拽着先生一起去重庆三甲医院做一次全面体检,然后一身轻松前往旅居地。他们老两口没买车,去三亚就搭乘飞机,去桐梓就坐火车,偶尔也会让小弟开车送他们去桐梓。
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创意阶层、自由职业者、数字游民等新群体崛起,他们打破“工作—生活”的地理界限,追求“流动办公+诗意栖居”的融合模式。
“70后”的郑不染在重庆经营着一家服装厂,自从2015年迷上画画就一发不可收,四处拜师学艺。后来身边一个朋友患上胰腺癌,才30多岁就离开了人世。这让郑不染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她说:“人生短暂,也许我们活不出生命的长度,但一定要活出生命的宽度!”她开始把更多的事情交给助理去打理,腾出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每年春节,她都会带着老母亲,还有一帮写字、画画的朋友去西双版纳写生,一住就是数月,归来就是满满一后备厢的作品。她把它们一一装裱出来,作为送给客户的礼物。这样的旅居生活让她乐此不疲,工作生活两不误,算是“数字游民”的典型代表。
70多岁的王氏老夫妻,2022年夏天到曲靖避暑,从此爱上了年平均气温14℃~16℃左右的曲靖。如今除非家里有事才回渝一趟。亲戚和家人都没想到一向传统的他们,竟然打破了固有的思维,学会了放手。儿子、儿媳非常理解父母的选择,他们认为父母也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在精神上给予了老两口极大支持。
旅居,让名不见经传的地方火了
位于攀枝花的米易,地处安宁河畔,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属于南亚热带干热河谷立体气候,冬季阳光明媚,温暖宜人,自然环境优美。加之基础设施完善,这些年逐渐成为川渝两地老人避寒的首选。
这里号称“中国康养第一村”的贤家村,全村拥有超过400家康养接待场所,皆是两楼一底的连排小别墅,家家户户都有鲜花锦簇的小庭院,居住环境功能齐全,无障碍通行更是吸引了许多腿脚不便需要借助轮椅出行的老人前往。临时居住120元一天,含一日三餐;居住时间一个月以上,110元一天,含一日三餐。
康养社区采用农户自主经营、村集体合作联营、专业机构统一运营的混合模式,并引入康养协会规范管理,同时提供医疗、理疗等配套服务。这样的康养环境备受老人们的青睐,吸引了众多“候鸟老人”,他们呼朋唤友,集体前往。
去年冬天,成渝两地去米易过冬的老人特别多,尤其是成都的老人,因为成都距离米易比重庆更近,动车和城际列车直通米易贤家村,出站步行到村仅需10多分钟。
在这里,老人们可以进行各类休闲娱乐活动,享受惬意的避寒康养生活。白天,他们围坐在蓝天白云下的“自家”庭院中,聚集在鸟语花香的绿荫下,聊天、打牌、喝茶,去广场跟当地少数民族一起跳锅庄舞,社区时不时还会组织他们去游山玩水。
米易的康养产业带动了全村共同富裕,村民通过经营民宿、餐饮等实现增收,还吸引了周边2000余人就业,实现了“村庄变景区、农房变客房、商品变产品”的转型。据有关数据统计,米易年接待量超60万人次,康养收入突破1亿元。
这些年随着旅居生活模式的不断发展壮大,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地名闯入人们的视野。今年随着炎炎夏日的来临,避暑旅居胜地上了热搜。
比如云南弥勒,我的同学M喜欢摄影,退休后跟一帮摄友全国各地到处跑,最后选择在弥勒常驻。他说弥勒气候宜人,物价低,温泉资源丰富。“住起安逸得很,房价也低,我都想在那边买一套房子了。如果我买了房子,你们就可以来我这里住了。”M说。
湖北利川的苏马荡,因为当年低廉的避暑房而火,我的许多同事都在那里买了避暑房,早些年单间配套仅需10万元。那是一个高山避暑小镇,可谓悬崖上的避暑胜地,森林覆盖率64.55%,随时可观壮丽缥缈的云海。夏季均温22.2℃,冬季则白雪覆盖,犹如雪国。每到炎热的夏季,同事们的朋友圈就被苏马荡刷屏。苏马荡凉爽的气候,每年吸引70万“候鸟”旅居。
“旅居经济”,一个加速崛起的新赛道
“旅居经济”率先从浙江、海南、云南、山东等省份发轫。从区域竞争来看,海南以滨海度假见长,浙江主打江南水乡的精致慢生活,山东主打山海之间的雅致文化,而云南凭借“气候多样性+文化丰富性+空间层次性”的复合优势,成为全国唯一能覆盖“避寒—避暑—避霾—养心”全需求的旅居目的地,真正实现“四季可居、全龄适宜”。
与此同时,福建、贵州、四川、广西等相对欠发达地区,也因为优质的生态环境和多元的人文气质,正在发展成为新型旅居目的地。它们的共同特征在于,具备优质的自然生态、气候环境、人文氛围、经济基础、交通通达度、服务品质等基础,当然,更追求多种满足“旅居要素”的叠加。
比如旅居主题酒店、精品民宿、雅致庭院、中高端别墅、平价公寓等,能够满足不同消费阶层的旅居人群;同时,住宿之外的餐饮、娱乐、运动以及公共文化空间、社交活动等也要精致而多元,有可供旅居客自由选择的“生活尺度”。
再次是宜情的人文环境,形成某种独特的文化氛围,比如大理、丽江因为汇聚了全国各地很多的作家、音乐人、电影人等艺术客群,文艺范儿十足,形成一个“隐匿的创意阶层”,丰富了旅居地独特的人文气质。
从旅游体验到闲居生活,从走马观花到诗意栖居,“旅居经济”的兴起,代表着中国文旅发展范式的转向——从追求“制造景观”转向“营造生活”,这是中国文旅产业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然趋势,也是一个已经到来的新赛道。
重塑社会对“晚年生活”的认知
旅居养老,不只是换个地方生活。当“说走就走的旅行”逐渐演变为“说留就留的生活”,他们正在重塑社会对“晚年生活”的认知,也在重新定义人们与城市的关系。当“养儿防老”的传统观念逐渐淡化,越来越多的退休老人,开始对自己的退休生活重新审视。
退休后社交圈骤然缩小,不少老人陷入“空巢”困境。而在旅居生活中,同学、朋友的结伴养老,更让他们身心健康。此时的他们,不再是围着孩子转的“老保姆”,而是成为生活的独立个体。
这种“候鸟式旅居”生活,折射出当代人对生命体验的重新定义——在流动中寻找平衡,在陌生中建立联结,将有限的人生过成不断展开的长卷。从“居无定所”到“心有所安”,“候鸟式旅居”正在书写中国人生活哲学的新篇章。
当云南放弃“七彩云南”的观光定位,提出“有一种叫云南的生活”,并将“旅居云南”作为全省的文旅品牌定位;当山东省率先打造“民宿集聚区”度假旅居目的地,培育“乐宿山东”品牌,济南泉城也不再用“三面荷花四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来标榜资源优势,而是以“今晚住济南”——这么直接而毫无诗意的定位来主推旅居……当我们看到更多具有生态资源优势的城市,将“康养旅居”作为品牌叙事时,这不仅是对现时代旅游消费“核心驱动”的再认识,也显现出“旅居经济”的风口,已经成为一种“务实之风”悄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