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折翼天使,人生有别样精彩。
贵州生活着286万残疾人。“羽翼”折断的他们,冲破生理心理双重束缚,拥抱世界,激励更多人向光而行、逐梦未来。
追光的人,终将光芒万丈。多彩贵州网陆续推出贵州残疾人创业或助残故事,讲述他们从“追光者”成长为“发光者”。
为一具假肢修型,通常要花半小时左右。
但要做到极致舒适,可能耗时数周甚至返工20余次。
对截肢者而言,假肢,不仅是身体部位的代偿,更是重启生活的“支点”。
每年上半年,贵州省康复医院的假肢矫形师们在贵州省各地奔走,为截肢者的残肢取型。根据省残联下拨指标,近年来每年提供600具免费假肢。从筛查取型、制作到交付使用训练,每个环节都凝聚着匠心。
贵州省康复医院康复工程科负责人伍开华将微信名起为“雕刻生命的人”。当看到截肢者重新迈步行走,他说:“这就是我们的价值。”
假肢矫形师为截肢者取型1个月重塑希望
一具假肢,伍开华就曾反复打磨了1个月。
那是在2008年“5·12”四川汶川特大地震后,伍开华参与中残联与香港红十字会的救助项目,前往四川省为地震中的伤者适配假肢。
地震发生时,有位年过半百的男子恰好在屋舍外,土墙轰然倒塌,他的左小腿被砸断,家人全部在地震中丧生。
假肢做好了,初次试穿时,伤者因心理创伤与身体疼痛双重折磨,排斥穿戴。他情绪非常低落,稍感觉不适,就排斥穿戴假肢。伍开华明白,遭遇重大灾难,与身体的伤痛相比,心灵创伤更难以治愈。更不能忽视的,是伤者与器具之间的束缚与磨合。
假肢与身体接触的地方为“接受腔”,承担着悬吊、承重、控制运动等重要功能。“接受腔”与残肢的100%契合,是重建信任的第一步。伍开华耐心询问伤者穿戴感受,并一一记录下来,继续打磨修型。
“就像穿不合脚的鞋,细微误差都会成为障碍。”伍开华一次次调整修型,20多次推翻重来,引导伤者尝试站立,带领伤者开启人生中第二次蹒跚学步。看着伤者穿戴假肢慢慢走着离开,伍开华泪湿眼眶,他感受到生命的韧性与不屈,也更加深刻领悟这份职业的使命。
驰援汶川回来后的10多年,伍开华接触过数以万计的截肢者,看着他们满意地穿戴着假肢离开,脑海里时常浮现出那位汶川伤者渐行渐远的画面。
每一位截肢者的状况都不同。
他们或许遭遇车祸、工伤事故,或许因糖尿病等疾病而截肢,加上术后康复程度,以及生活习惯的影响,残肢形态各异,并没有通用的标准型号假肢。
“接受腔”需要严格的“私人定制”,而假肢外观更关乎形象。伍开华一直致力于制作美观与舒适兼具的假肢,“不仅能补全身体,更助截肢者击碎阴霾。”
00后假肢装配工在修型练就“十八般武艺”
假肢装配工赖欣达单膝跪地,认真检查截肢者的情况,仔细测量其足部和腿部的尺寸。
紧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用保鲜膜将肢残者的小腿包裹起来,并做了几处标记,将石膏绷带慢慢地缠绕在保鲜膜覆盖的部位,直到石膏绷带完全固化。
经近半小时的跪地操作,赖欣达站起身来,裤子上沾了些许白色石膏,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
赖欣达是00后,也是贵州省康复医院康复工程科最年轻的员工,工作1年多几乎跑遍了贵州省所有县区。他毕业于泉州海洋职业学院康复工程专业,原本以为“康复”即临床护理,却没想到要横跨医学与工程:从肌肉血管分布到生物力学原理,从骨突标注免压点到热塑板材塑形,每个细节都需“雕刻”精准。
近两年的实践,人体的肌肉分布、血管走向,以及骨性标记,赖欣达熟稔于心。
骨性标记是体表明显的骨隆起或凹陷,比如小腿部分,关注胫骨与腓骨。得留心截肢者腿的走向,是内收,还是外展;若截肢时留下骨刺,还得用水溶铅笔在取形石膏上标注免压点,再用石膏绷带为骨刺取型。
取型时,还要询问肢残者是否患有糖尿病、脉管炎等疾病。糖尿病患者受伤较难愈合,脉管炎患者凝血功能不好,尽量避免他们因佩戴不适体的假肢而受伤。
根据取型的石膏绷带,赖欣达将石膏浆灌入模具,大约20分钟左右凝固成型。
“当成工艺品来打磨!”赖欣达说,尺寸和形状稍有偏差,截肢者使用起来就会感到不适。根据记录的尺寸数据,他手上的锉刀精确地移动着,多余的石膏随之脱落,扬起的粉尘在空中飘荡。期间他还会用自制的锯条将石膏表面打磨光滑,以获得与截肢者腿形一致的石膏模型,好让假肢成为“会呼吸的第二层皮肤”。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赖欣达鞋面很快积起一层白灰。
肢残人士穿上假肢后练习行走“以人为本”的动态适配
王友贵是假肢矫形师“二代”,在贵州省假肢厂长大。
王友贵的手艺反而不是跟父亲学的,他跟着别的老师,一点一滴累积了过硬的修型技能。如今他也成为新一代假肢矫形师的带教老师。他将老一辈教给他的“以人为本”,叮嘱给后辈:“假肢,你觉得好没有用,得让使用者感觉舒适。”
赖欣达曾遇到的一位小腿截肢者,近8年长期卧床,从未适配过假肢,也未做过任何康复训练,导致肌腱萎缩、膝关节退化,腿无法伸直。赖欣达只好为他设计“跪腿”,让假肢遵从顺应生理走向,“这样他才不会痛啊。”
还有一位年轻小伙,残肢肌肉所剩无几,只留薄薄表皮包裹着骨头。担心“接受腔”磨损他皮肤,赖欣达特意在“接受腔”内预留空间,用柔软织物缓冲摩擦。
为各县区截肢者送制作好的假肢,假肢矫形师们还会随身携带工具,随时进行二次调整。
帮助截肢者穿戴假肢时,要确保残肢与“接受腔”内衬紧密贴合,依次调整固定装置,如绑带的松紧度。绑带过松,假肢容易晃动,影响使用功能;过紧则会阻碍血液循环,引起不适。
截肢者感受也极为重要,有些人认为紧一点才有安全感,有的则喜欢松一点,加装皮带来固定。他们自身也需通过不断练习,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穿戴节奏和固定力度,使假肢在发挥功能时,不会给身体带来额外负担。
即便取型再好、修型再精,同一具假肢也不可能无止境适用。
器械无法永远适配处于动态中的人体,随着身高、体重或者身体状态的变化,几乎每位使用者都需进行不止一次的假肢调换,未成年人的更换次数则更多。
针对穿戴过假肢的肢残者,假肢矫形师们会更仔细观察他的残肢状态。“残肢如果发黑红肿,那是之前的磨损在提醒我们。”王友贵说,每次俯身观察残肢,都是与生命的对话——器械是冰冷的,但适配的温度,藏在每道免压痕、每处缓冲层里。
本网记者:李思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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