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全媒体记者  李皓

端午前后，西宁市大通回族土族自治县良教乡的野生杜鹃花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期，淡紫色的花朵团团簇簇，将向阳坡地濡染成一个梦幻般的世界。

良教乡位于祁连山南麓，是青海省重要的野生杜鹃花观赏地。

野生杜鹃花是我国具有代表性的野生花卉。相关数据表明，全世界野生杜鹃花大约有960种，中国大约有570种。

中国的野生杜鹃花，主要生长在西藏、云南、四川、青海等省（区），野生杜鹃花在青海分布广泛，它的身影几乎遍布了除柴达木盆地之外的大部分地区。因为花色俏丽，花型俊美，所以具有极高的观赏性。野生杜鹃花和龙胆花、绿绒蒿、报春花并称为青海的四大名花。

野生杜鹃花的生存智慧

虽然时令已进夏日，可是端午前后的青海依旧乍暖还寒。高原上的大部分植物，还处于浅草泛青的状态，可是野生杜鹃花却率先怒放，因为开花早，野生杜鹃花也被植物学家称为“早花植物”。

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的张发起研究员，长年从事青海野生植物的研究和田野调查，他说，花期比别的植物早，是野生杜鹃生存智慧的体现。

受海拔高度的影响，青海大部分地区呈现出紫外线强，昼夜温差大等气候特征。为了防止被紫外线灼烧，青藏高原上的野生花卉，多以深色系为主，可是因为开放的时间较早，野生杜鹃花成功避免了高原紫外线最强烈的季节，它的花色也“意外”地呈现出了淡蓝、浅粉、浅黄甚至是白色的浅色系。与众不同的花色，让青海的野生杜鹃花成为了高原萧索的春天最吸引人们眼球的植物。

可是，为了追求生命中与众不同的美，野生杜鹃花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青海野生杜鹃花主要生长在海拔3000米至4500米冰缘带地区的山地阴坡或林下。为了适应严酷的自然条件，降低呼吸和蒸腾成本，减少植株的维持消耗，它不得不让植株随着海拔的升高而逐渐变矮，多数不足1.5米高，甚至更低，就连叶片和花型也要比其他地区的同类小许多，这是植物对高寒环境的适应策略，是植物经过长期适应以及自身进化形成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青海的野生杜鹃花就是挑战严寒的勇士。

良教乡的野生杜鹃花，以头花杜鹃为主，几朵或者十几朵杜鹃花簇拥着高挑在枝头，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个硕大的球形花冠，让整个花树都显得十分壮观。

头花杜鹃是青海野生杜鹃花中最常见的品种，有植物学家推测，头花杜鹃将花朵集中在枝桠的顶端，可能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昆虫授粉，这又是野生杜鹃花生存智慧的体现。

“野生杜鹃花是点状分布的丛生植物。到了花期，远远望去，整面山坡都被靓丽的花色覆盖，形成了大片花海，景色蔚为大观，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张发起说。

高原上的小家碧玉

位于青藏高原东南部的横断山区是中国野生杜鹃花的主要分布地，这里气候温和，降水充沛，纬度较低，野生杜鹃花的植株自然要比青海的野生杜鹃花高许多。

“横断山区的野生杜鹃花树，有时甚至能超过7米。”张发起说，“就连花冠也要比青海野生杜鹃花大得多。”

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横断山区野生杜鹃花的花色，也与青海野生杜鹃花有很大的差异。

映山红是西南地区的老百姓对野生杜鹃花的俗称。映山红如火似血的正红色，在青海杜鹃花的种群中几乎见不到，也正是因为青海野生杜鹃花具有花型娇小，花色淡雅的特性，植物学家将它们称为青藏高原的小家碧玉。

避难所中的幸运儿

因为品种丰富，基因多样，植物学家普遍认为，横断山区是野生杜鹃花起源和分化的核心区。

张发起说，数百万年前，野生杜鹃花有可能曾在欧亚大陆上广为分布，但是在第四纪冰期中，欧亚大陆的大部分区域，被冰雪覆盖，野生杜鹃花遭遇了灭顶之灾。横断山脉的高山深谷平行相间排列，地形起伏极大，海拔落差最高达6000米，使得这一地区成为了野生植物的避难所。那些生长在横断山脉高山峡谷中的野生植物，幸运地躲避了灭种的命运，默默地为日后更大区域内的繁衍生息储备能量。

当冰期退去，大地回暖，野生植物旺盛的生命力再一次被调动起来，在风力、昆虫等多种媒介的作用下，劫后余生的野生植物，开始走出避难所，向亚欧大陆的纵深处挺进，大地很快便再一次被绿色覆盖。

横断山脉中的植物避难所，就像是一个个生命的原点，不同的植物，从这里出发，向更高、更远的地方扩散。

这是一次生命的远征。

受到海拔、维度、气候等因素的影响，在漫长跋涉的过程中，植物有一部分基因不可避免地被遗失甚至改变，这就造成了越是靠近避难所的地方，植物多样性越丰富，越远离避难所的地方，不管是物种多样性，还是遗传多样性都相当低的状况。

“全球高等植物超过37万种，我国大约有3万种，青藏高原大约有1.2万种。”张发起说。也正是因为这样，青藏高原的植物资源才被我国著名植物学家俞德浚院士誉为“植物王国的一顶桂冠”。

青藏高原丰富的植物种群，打破了许多人对这一地区植被覆盖率低，植物种类单调贫乏的印象。古老的高原，就像是一个子宫，孕育了亚欧大陆的春天。

青海境内的野生植物避难所

因为靠近横断山脉的缘故，青海算得上是第四纪冰期后，植物远征最早的受益者，大批植物在这里安家落户，生根繁衍。

那么，青海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植物避难所？回答是肯定的。

张发起说，多年前，植物学家们在玉树藏族自治州杂多县昂赛峡谷考察时，就发现那里的物种多样性和遗传多样性构成均高于周边的高原台面地区，植物学家们推测，在第四纪冰期时，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一处植物微型避难所。

因为地形多山、多峡谷，在青海，这样的避难所还有多处，这些隐匿在丛山中的深谷幽壑，在地球上气候最严酷的时刻，成为了植物生命的屏障，为植物的生存赢得了一线生机，在为数不多的植物幸运儿中，或许就有野生杜鹃花。

一场充满浪漫色彩的接力赛

就在良教乡的野生杜鹃花迎来盛大的花期时，互助北山的野生杜鹃花也陆续开放了，一时间，观花便成为青海人踏春的主题。

目前，青海已知的野生杜鹃花有60多种，其中有6个特有种，它们不同的花色，将古老的高原装扮得一派斑斓。

野生杜鹃花的花期很长，从五月底到九月，在全省不同的地方，都能见到它们的身影。

“青海地域广阔，受海拔和气候的影响，全省各地的野生杜鹃花开花的时间也不一样。”张发起说。

海东地区是每年野生杜鹃花开花最早的地方。当海东地区的野生杜鹃花花期过半时，祁连山深处的杜鹃花才刚刚开放；当祁连山中的杜鹃花展示出动人的容颜时，青南高原的杜鹃花又欣然吐蕊。就这样，青海的野生杜鹃花自东向西，由高而低，次第开放。用一场充满浪漫色彩的接力赛，在时间和空间中，释放激情。错落的花期，让整整一个夏天的青海，都沉浸在野生杜鹃花馥郁的芬芳中。

“或许是因为嫌野生杜鹃花独自开花太过寂寞吧，在不同的时段，青海大地上的不少植物，也会不约而同地伴随着野生杜鹃花一起开放，从而增添青海赏花的丰富度和体验感。”张发起说。

五月，正当野生杜鹃花盛开的时间，报春花也迎来了生命中最辉煌的时节。报春花是一种生活在溪流边的植物，它花冠细小，闪动着金黄的色泽，报春花与野生杜鹃花是高原上第一批迎接春天的野生花卉。

一个月后，金露梅和银露梅也迎来了花期；随后，高原上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到了九月，蓝紫色的龙胆花，开满了高原。不同的植物，与野生杜鹃花相伴相随，共同书写着属于高原的激情和浪漫。

野生杜鹃花是高原花事的开启者，也是高原花事当之无愧的统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