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期间，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简称《哪吒2》）公映后便展现出强劲势头，票房与口碑一路高歌猛进。相较于前作《哪吒之魔童降世》，《哪吒2》实现全方位升级，特效制作更为精良，角色数量也大幅增加，特别是四海龙王的登场尤为引人注目，给观众带来了全新的视觉体验。而作为四海龙王中唯一的女性，敖闰的热度更是高居不下。

一

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彩蛋中，敖丙肉身消散于天雷之下，申公豹前往龙宫煽风点火，一番言语挑拨，惹得东海龙王敖光怒火中烧，誓要水淹陈塘关。恰在此时，熔岩之下，数条被囚禁的龙蠢蠢欲动。其中，一个魅惑之音响起：“有兴趣做个交易吗？大哥。”这是西海龙王敖闰首次出场。虽未化人形，却留给观众无尽遐想。

到电影《哪吒2》中，一头蓝色披肩发，身穿龙鳞铠甲裙子，头顶长着一对龙角，指甲造型独特，声音魅惑……化为人形的敖闰风姿绰约，一登场便让不少观众眼前一亮。

电影设定中，敖闰是敖光的妹妹、敖丙的姑姑，善用裂空爪，精明睿智、难以捉摸，是四海龙王中最有心机的一个。除了角色设定出彩外，西海龙王敖闰为什么是女性的话题也被广泛讨论。

二

龙王是中国神话中的重要角色，分别掌管东海、南海、西海和北海。传统神话故事中，四海龙王大多以男性形象出现，性格特征也较为模式化。

四海龙王的姓名最早出现在元末明初的戏曲作品《争玉板八仙过沧海》中，分别为敖广、敖钦、敖闰和敖顺，职责主要是掌管水域、行云布雨。东海龙王敖广位居四海之首，掌管雨水、雷鸣等；南海龙王敖钦属火，掌管火、雷电等自然现象；西海龙王敖闰掌管风源与气候；北海龙王敖顺则负责寒冷之气，如风雪冰霜。

在中国的神话体系中，敖闰的知名度也许仅次于东海龙王敖广，因为他的三儿子就是《西游记》中，驮着唐三藏去西天取经的白龙马。而《哪吒2》将西海龙王设定为女性，是对传统故事的大胆创新。这种创新也为剧情增添了更多的变数和看点。

导演饺子在采访中提到，敖闰的女性化设计源于对“成见”的反思：“龙王为什么不能是女性？”而这种反串设计则与西海中另一位女性神话人物形成了跨时空的对话。

三

昆仑神话传说中，有一个最重要的人物——西王母。西王母又称“王母”“金母”“瑶池老母”“王母娘娘”等。关于西王母，早在《山海经》中就有所记载。

《山海经》中记载：西王母早期的形象是“虎齿豹尾，蓬发戴胜”。意思就是头上戴着精美的花冠，老虎的牙齿，豹子的尾巴。据考证，这与当时其所在部落有很大关系。西王母是氐羌先祖生活在环湖“闷摩黎山”的“万翼王母”，藏语称“阿乃贡玛加茂”。西王母的故事就是从一个母系部落首领到神仙衍化而成的传说。

同时，《山海经》中对西王母主要活动区域的描述是：“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这样的描述与青海的地理环境是相吻合的。西海当指青海湖，流沙在柴达木盆地随处可见，赤水指的是今天海南藏族自治州共和县内的恰卜恰河，黑水是发源于祁连山南脉，流入河西走廊的黑河。也就是说，西王母生活的核心区域就是青海省境内黄土高原向青藏高原过渡的区域。

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把西王母神话传说和周穆王西征、汉武帝西巡的历史事实联系起来，让西王母神化传说故事化，其中周穆王和西王母在瑶池相会的故事广为流传。

据《穆天子传》记载，周穆王西巡来到昆仑山，见到西王母，便在西王母的瑶池（青海湖）做客，研习音律。但周穆王作为天子心系天下，不能长久逗留，而西王母因遵循祖训，需留居故土，无法随周天子继续巡游，周天子便惆怅离去。

在离别之际，西王母赠诗一首：“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简单意为：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而周穆王答道：“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意思为我作为一个国家的帝王，应该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三年之后，我便回来找你。

这首古老情歌，见证了中原文明与草原文明的早期融合。而三年之后，周穆王未能如期赴约，引得西王母十分感伤。

通过对《穆天子传》和西王母神话的研究，著名学者苏雪林等人普遍认为，《山海经》中的西王母形象以及《穆天子传》中的西王母，指的其实都是远古时代生活在青海湖边的女性部族酋长的形象。可见，在那时，青海湖就与女性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或许也是后来，人们认为代表青海湖的神祇是女性的原因之一。

汉魏之后，西王母摇身一变，成了漂亮美丽的女仙领袖，还与中原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汉武帝会见。再后来，西王母成为道教中的最高女仙，而在民间逐渐变成了王母娘娘。

四

青海湖畔有许多地方印证了古籍中种种关于西王母的传说。比如位于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县北部的年钦夏格日山，相传这里曾是西王母修行的地方。

上个世纪，考古人员在对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天峻县境内西王母石室的考古发掘中，发现了标有“未央”字样的瓦当，这种瓦当在汉朝通常用在等级较高的宗教祭祀等场所。所以，结合相关史料的记载，有专家认为，早在汉朝，人们便在这里祭祀过西王母，而汉朝正是昆仑神话得到充实发展的重要历史时期。

天峻县离青海湖不远，发源于天峻县的布哈河，被誉为“大湖之源”，青海湖再次与女性的形象联系在了一起。

西海龙王与西王母虽分属不同神话体系，却在权力结构、性别叙事与文化符号的演变中展现出一种共通性。传统神话中，女性神祇常被简化为“母性”或“妖媚”的符号，而敖闰与西王母的塑造则突破了这一框架。

《哪吒2》中的敖闰以女性身份展现出强大的领导力和掌控力，她不再是男性角色的附属，而是一位独立且强大的龙王。她的出现，激发了观众对女性在传统神话中角色的重新审视。而西王母从“虎齿豹尾”的兽形演变为雍容华贵的至尊女神，其形象变迁也体现了女性特质的多重解构。

当敖闰以裂空爪撕开海底炼狱的封印时，她也在撕裂传统神话的性别桎梏；当西王母从兽形神祇升格为女仙之首时，她的形象变迁也已预示了神话的流动性。《哪吒2》通过这种跨时空对话，揭示了女性力量的本质——以智慧与韧性在结构的裂隙中开辟生存空间。正如不少影迷所言：“真正的大女主不需要洗白，她的灰色本身就是光。”

（西海全媒体记者 吴予琴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