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国 能源战略学者

　　近日，能源研究机构睿咨得能源（Rystad Energy）发布全球油气并购报告认为，在美国页岩油行业整合的推动下，全球油气并购交易额连续两年超过2000亿美元，但2024年2050亿美元的交易额，显著低于2023年的2550亿美元，交易数量亦出现相应下降，预期2025年油气上游并购活动将大幅度减少。

2024年油气并购的主要特征

　　综合睿咨得能源和Enverus等研究机构发布的2024年油气行业并购数据看，总体上呈现出以下4个方面的基本特征。

从交易规模看，大型交易主要集中在上半年。2024年伊始，延续了2023年4季度埃克森美孚斥资645亿美元收购先锋自然资源、雪佛龙斥资600亿美元收购赫斯能源的趋势，带动2024年上半年全球油气并购保持了高活跃度。据统计，年度前十大交易总金额952.8亿美元，占全年交易总额的46.48%。其中，有7笔交易发生在上半年，交易总金额737亿美元，占10大交易总金额的77.35%。包括响尾蛇能源（Diamondback Energy）1月份以260亿美元收购奋进能源（Endeavor Energy Resource）、康菲石油5月份以225亿美元收购马拉松石油（Marathon Petroleum）这两笔全年最大交易。从北美上游并购情况看，表现出了同样的趋势。按照Enverus的数据，美国4个季度的交易额分别为540亿美元、300亿美元、124亿美元和96亿美元。

从交易地区看，北美地区占据全球并购的主导地位。睿咨得能源数据显示，2024年北美地区油气并购总金额1340亿美元，虽然较上年下降21%，但仍然占年度交易总额的65%。在北美地区之外，除欧洲并购交易金额下降10%至140亿美元外，非洲、大洋洲、中东和南美均呈现出交易活跃度增强的趋势，同比均超过90%。其中，南美从上年的36亿美元增加到了141亿美元，非洲上涨90%达到130亿美元，中东地区则达到了96.5亿美元。

从交易类型看，股票支付是最主要的交易支付方式。油气资产交易的主要方式包括全股票交易、“股票＋现金”交易、现金交易、资产剥离与出售，以及少数股权收购等五种类型。一般情况下，资产剥离与出售、少数股权收购，以及与非上市公司之间的并购交易经常采用现金支付结算，而发生在上市公司之间的并购经常采用股票互换或“股票＋现金”的支付结算方式，较少采用现金支付。按照有关统计数据，2024年股票交易占比53%、现金交易占比30%、“股票＋现金”的混合交易占比10%、资产剥离与出售占比7%、少数股权收购占比3%。其中，全年十大交易中发生在上半年的6笔交易均为全股票交易、1笔为“股票＋现金”交易。实际上，2023年埃克森美孚收购先锋能源、雪佛龙收购赫斯能源均采用了全股票交易的方式。这得益于收购方近年来持续实施股票大规模回购计划而积累了较为丰富的低成本的库存股票，相对于采取现金交易可以较好地降低并购成本，并有效减低可能因开展并购融资所导致的财务风险。

从交易资产看，天然气资产正在成为新热点。伴随着全球能源转型的持续推进，天然气低碳排放的优势渐渐显现，天然气资产的价值正在快速累积。另一方面，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主动放弃了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带动了液化天然气资源的全球性流动，重构贸易链，增强了北美、欧洲和亚太三大传统上分割的天然气市场价格的相互联动，正在促进形成全球性天然气市场。在这样的背景下，天然气资产并购正在成为油气并购市场的新热点。切萨皮克能源（Chesapeake Energy）以74亿美元收购西南能源（Southwestern Energy），合并后将成为美国本土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商；殷拓集团（EQT Corporation）以55亿美元收购Equitrans Midstream公司，力求打造一家大型垂直整合的天然气供应商；道达尔能源收购马来西亚天然气生产商Sapura OMV50%的权益、壳牌收购新加坡天然气贸易公司兰亭能源(Pavilion Energy)、日本电力公司JERA收购澳大利亚伍德赛德天然气(Woodside Energy)资产，以及沙特阿美完成对巴基斯坦天然气石油公司40%股权的收购、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ADNOC）收购莫桑比克海上天然气项目股权等，其目标均在打造全球性的天然气资产组合，力争充分分享天然气市场全球性发展所带来的机遇和红利。

2025年全球油气并购重心有望转移

　　当前，在全球油气并购连续两年高度活跃之后，市场普遍预期2025年的并购活跃度将会减弱。但是，睿咨得能源认为全球有约1500亿美元的潜在并购机会，其中北美地区将达到800亿美元。如果美国亨利港天然气价格保持在3—3.5美元/百万英热单位，美国页岩气将成为并购主战场。总体判断，全球油气并购有望出现以下3个方面的变化。

一是全球并购有望从石油资产向天然气资产转变。近年来，国际油价高位运行，石油行业盈利颇丰，再加上全球能源转型对石油行业形成的挤压效应，油气公司普遍采取了减少投资、加大股利分配和回购公司股票，以及偿还借款的策略，在股票价格持续上涨过程中累积了大量低成本的库存股票，为通过股票支付方式实施大规模并购奠定了坚实的财务基础。2024年底以来，市场普遍预期国际油价运行中枢下移，这将导致石油资产估值相应降低，从而一定程度上降低对石油资产的购买欲望。反观天然气市场，北美、欧洲和亚太市场相对独立的态势正在发生改变，3个市场之间价格和资源联动的增强，使天然气资产迎来了重新估值定价的良好时机。特别是受亚太和欧洲天然气高价位影响，带动了北美地区天然气价格上升，天然气资产估值上涨具有中长期潜力。在这一背景下，已有越来越多的公司着眼于天然气资产及天然气产业链进行战略布局，天然气业务并购活跃度有望快速增强。中东国家石油公司和国际大石油公司将继续在天然气资产并购中扮演重要角色，中东、澳大利亚、非洲等天然气富集区的并购活跃度有望增强。

二是北美并购有望从二叠纪盆地向其他地区转变。北美地区是全球油气并购最为活跃的地区，而在该地区，美国的油气并购是重中之重，占绝对的主导地位。这主要得益于美国页岩油革命的成功、充分竞争的市场结构和高度发达的资本市场。二叠纪盆地具有大量优质的页岩油气资源，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分别占美国总产量的50%和19%以上，这使该产区成为了美国油气并购的聚集区。但是，随着近年来大规模并购的实施，二叠纪盆地油气资产的估值快速上升，在油价下行预期和天然气产量以伴生气为主的情况下，该区域油气资产价值面临向下修正的风险。因此，未来一个时期，美国油气并购目标区域有望从二叠纪转移至巴肯、鹰滩、阿巴拉契亚和海恩斯维尔等其他盆地，特别是天然气资源丰富，且天然气井独立产气的阿巴拉契亚和海恩斯维尔将有更多的并购潜力。

三是交易规模有望从大额交易向小额交易转变。2023年和2024年油气并购交易之所以能够连续达到2000亿美元以上，主要是受强强联合策略推动的巨额交易影响，包括2023年埃克森美孚收购先锋自然资源、雪佛龙收购赫斯能源，以及2024年响尾蛇能源收购奋进能源、康菲石油收购马拉松石油。另一方面，随着油价下行预期的到来，国际石油公司和大型油气公司将实施“内敛式”发展战略，更加专注于内部资产结构和业务结构的优化，以降低运营成本和提升生产效率，充分发挥并购完成后的协同效应，不再追求扩大规模，这对新的大规模并购起到抑制作用。未来，这些公司将更加聚焦高效资产，而对分布在全球的无效、低效，以及不具有增长潜力的资产或业务或将进行处置。大型天然气田需要巨额资本投入并相应带来高风险的特性，决定了天然气业务的交易将更多局限于少数股权出售。因此，油气并购很可能难以出现百亿美元以上量级的交易，而将更多以规模较小的交易形式出现，但交易笔数不减，并购市场的活跃度仍将持续。此外，国际石油公司在专注“内敛式”发展的同时，也可能会从优化业务布局、提高运营效率和开展税收规划等角度考虑，通过合资合作方式实施资产或业务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