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万青 著
侯班主巡演了差不多五个多月终于回来了。他到侯家大庄子家里的当天,鲁五又赶着马车来接蔺鼓师和薛驹。蔺鼓师给侯班主讲了去博戏苑唱堂会的事,侯班主不知情,反正是个应景的事,也没说什么,就让二人去了。
蔺鼓师和薛驹来到博戏苑,博戏苑的那间包房里六碟小菜依旧,青稞烧头曲依旧。蔺鼓师给朱掌柜说:“今儿个酒就免了,我家侯班主回来了,今夜不能在博戏苑过夜,无论迟早,要回到侯班主家。”朱掌柜执意倒满酒说:“侯班主回来也不能不喝酒,可以少喝,多早晚回去,有车伺候。”
蔺鼓师只要端起酒杯,就没有少喝的说辞,出去敲几段鼓,拉几曲二胡,照旧喝得白眼仁多黑眼仁少,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薛驹巴不得蔺鼓师喝睡着了,他去寻他的快乐。
第二天,侯班主起来,发现蔺鼓师、薛驹彻夜未归,问了别人,才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在博戏苑唱了几个月堂会,每次都有马车来接,接去了就在博戏苑过夜,回来都是日上三竿。侯班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蔺鼓师、薛驹到近午时才由鲁五赶着马车从土门子送回来。下了车,蔺鼓师和薛驹自知理亏,便悄悄地踅到了自己的睡房。侯班主在堂屋里坐着,让人去叫薛驹。等了一会儿,薛驹磨磨蹭蹭地来了,站在堂屋门口,畏畏缩缩,不敢进门。侯班主叫了几声,薛驹才抬腿进了堂屋,低了头,不敢正视侯班主。
侯班主问:“你们每晚都唱到天亮?”
薛驹嗫嚅道:“赌场彻夜开,有赌客叫,我们就得去唱,天亮就散场了,我和蔺鼓师在博戏苑客房里小眯一会儿。”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侯班主又问:“我走的时候给你布置的功课,你做了没有?”侯班主翻着桌上的两套戏文说:“这两本戏文我让你背的,你翻没翻过?”
薛驹依然嗫嚅道:“每天都在博戏苑应堂会,没日没夜的,没工夫嘛。”
侯班主怒道:“唱堂会也不是时时在唱,背戏文的工夫都没有,你糊弄谁呢!”
侯班主很生气,本来要大发作的,突然从薛驹蔫头耷脑的样子,觉出事情并不简单,于是忍了,叫薛驹回去休息。
晚上,鲁五还是赶着马车来接蔺鼓师和薛驹。蔺鼓师禀报侯班主,侯班主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他们去了。
夜半时分,侯班主手里掂了一条白蜡杆子,踏着星光到了土门子,他悄悄地踅进博戏苑。博戏苑的大厅里围了几桌赌客,正在大呼小叫地赌博。侯班主在几张桌子边转了转,跟一个跑堂的小后生问:“侯家班唱堂会的蔺鼓师、薛驹在哪?”
后生以为侯班主是赌客,就告诉侯班主,蔺鼓师前半夜敲了几遍鼓,薛把式唱了几段戏文,后来蔺鼓师喝醉睡了,薛把式去了烟馆,现在还没回来哩。侯班主又问去了哪家烟馆,跑堂的后生马上惊觉,赶紧搪塞说,他也不知道哪家烟馆,或许就没有去,也睡觉了。侯班主知道问不出来,便出了博戏苑,先去了就近的一家烟馆。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