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

夕阳的余晖里，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腰身，背上背着一大背篓沉甸甸的胡豆角，左手牵着一条大水牛，右手拽着一个小男孩。这些负担，已经让老奶奶力不从心。而那个小男孩，三四岁了，不肯走路，缠着老奶奶要背要抱。然而，老奶奶是无论如何也背不了抱不动他的。小男孩哭着、嚷着、打闹着，不走。老奶奶无法，只好把这小男孩丢在路旁，牵着牛背着背篓回家了。

那个小男孩是我，老奶奶便是我的外婆。

仅仅一会儿工夫，外婆便回来接还赖在路边的我了。我耍横，睡在小路上不起来，嘴里嚷着：“你要把胡豆角背来，把牛牵来，再来接我。”外婆无奈，只得用两手抱起我，任我在她身上挥拳踢腿哭鼻子乱折腾。没走几步，外婆便不得不歇息一会。乡间小路很窄，走起来十分不便，我的折腾，让外婆行动更加艰难。突然，扑通一声，外婆一脚踩滑，她和我一起跌进了冬水田里。我被这突然的变故吓蒙了，不再哭闹。外婆从泥水里站起来，把我抱上小路，再攀着田坎往上走。虽说已是晚春，但水还是有些冷，晚风一吹，我和外婆都打起了寒战。外婆急忙把我背在背上，三步并两步往家赶。到家后，外婆先替我换下湿衣，又擦干我头上的泥水，自己才进屋换下满是泥水的衣服。第二天，外婆病倒了，又是发烧，又是咳嗽，难受了整整一个星期。我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再也不敢在大人跟前顽皮了。

站在外婆芳草萋萋的坟前，我永远也忘不了儿时的这一幕。为了纪念，写下《站在外婆的坟前》这首诗：

不是清明时节，我看见自己的怀念

摇曳成坟上的狗尾巴草

坟前那棵长成材桉树的枝叶间

挂满外婆的眼睛

慈爱的目光，温暖冰冷的太阳

十七年了，外婆依然生活简朴

仅一抔黄土遮风挡雨

仅一件草衣捂住十七年的体温

一群蟋蟀，是外婆喂养的牲畜

它们比外婆幸福

可以自由地恋爱

可以对着月亮撒泼

外婆的咳嗽一直在风中醒着

外婆的叨叨絮语，流淌成坟前的

渔洞水库。深深的湖水

浣洗我的乳名，打湿我永远的痛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