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燕平 著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道：齐先生真会说话，不过呢，京城里的大夫来的也不少，中医西医的，方子开了一大摞，药吃了几抽屉，也没动静，怎么就您这七服药这么管用呢，这几天我一个劲儿念叨华佗再世，我看比华佗强，华佗再好，也没给我瞧过病不是。

　　齐通霖把手指轻轻搭在老太太的腕上，给老太太号脉。一会儿，齐通霖对老太太说：您放心吧，没什么大毛病了，我再给您换个方子，平稳一下，吃完这三服药就不用再吃了。

　　老太太问：就不用再吃了？敢情好。

　　齐通霖笑道：您还得好好吃饭啊。

　　老太太要留齐通霖吃晚饭，齐通霖解释说外边雪太大了，家里盼着回去呢，老太太这才放了行。她随手将一个钱布袋递到齐通霖手里，沉甸甸的大洋，齐通霖并不推让，麻利儿装进衣襟里边。

　　等两人走出大宅，雪更大了，人走路都费劲儿，更别提拉着车。齐通霖要下车跟三儿一块走，被三儿坚决拒绝了。

　　三儿拉着齐通霖，一步一个雪脚印出了西什库，又从什刹海奔南，慢慢朝黄土坑胡同走去。路上行人稀少，天色慢慢暗下来，齐通霖掀开车帘子，风裹着雪花钻进车里，他赶紧放下帘子，只听得见三儿走路的声音。

　　幽暗的天色中，那些低矮的灰色院落都被雪覆盖了，天地之间一片苍茫之色，齐通霖在心里说了句：这回可真成了北平。

　　路灯亮起来了，路灯下，雪花慌慌张张地飘舞着，远处隐隐传来鼓楼的钟声，突然响起一声商贩的叫卖……这时从后边慢慢驶来一辆吉普车，齐通霖侧过身子，从后窗户看到一个年轻的军人把握着方向盘。吉普车经过他们身旁的时候，三儿略略停了一下，车像一只乌龟似的慢悠悠地朝灰暗的远处驶去。

　　过了地安门，朝东边看去，影影绰绰的，鼓楼的影子在夜幕中立着。雪更大了，齐通霖感觉到三儿走路更慢了，不由分说，从车上下来了，在三儿的旁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三儿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两人默默地走着。过宽街的时候，三儿问：是穿三不老胡同，还是直着过去走剪子巷？

　　齐通霖想了想道：三不老吧，然后走汪魏巷。

　　三儿心领神会，老爷是不想从武家门前过。好几次三儿想问齐通霖为什么不愿意经过武家正门，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三儿和齐通霖穿过汪魏巷，路过武家的偏门，隐约听见院子里有人嬉戏，齐通霖突然想起武仲仁的三姨太怀孕有日子了，这段时间武仲仁没提这事，说明一切安好。拐进魏家胡同，齐通霖一眼看见老水头儿的鞋摊子空荡荡的，心里有几分失落。到了家门口，在台阶上蹭了蹭脚上的雪，叮嘱三儿道：褡裢火烧别忘了让你娘吃，弄热乎点。三儿要送齐通霖进院子，齐通霖拒绝道：你赶紧回吧，我回去烤烤火就缓过来了。

　　看着三儿朝家走去，齐通霖这才推门，谁知大门应声而开，美雪道：您可回来了，夫人急坏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