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优 张凡
文字带我们走过书脊,领略这幅独属于边疆守护者的生命长卷,让我们看见帕米尔高原的雪花落在红其拉甫的界碑上,看见吾甫浪沟的风卷起一家三代人巡边的足迹,看见提孜那甫的五星红旗在蓝天下高高飘扬……
长篇纪实文学《我的父亲拉齐尼》从英雄的女儿都尔汗·拉齐尼的视角出发,以简洁的叙事和质朴而温暖的语言,刻画出拉齐尼·巴依卡这个充满父爱和大爱的人物形象,让我们在塔吉克族牧民的日常生活中,感受何为“我爱这土地”。
这部书描绘了拉齐尼·巴依卡一家三代人接力护边的人生轨迹。曾祖父凯力迪别克原本是牧主的牧工,在解放军的帮助下得到解放,并开启了为解放军边防巡逻带路的光荣使命;祖父巴依卡带着曾祖父“护边比放羊重要”的训诫,历经考验成长为“帕米尔雄鹰”;父亲拉齐尼·巴依卡从小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将他41年的生命熔铸成“死亡之谷”上的生命界碑。一家三代人的使命传承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而是一把把磨亮的镰刀,一头头驮物资的牦牛,和一次次遭遇险境时的临危不乱。
这部书的作者赵青阳以极具穿透力的细节来刻画人物,例如曾祖父第一次住进解放军盖的石头房子时湿润的眼睛;祖父为抢救设备徒手攀爬悬崖时被鲜血染红的手掌;父亲拉齐尼·巴依卡抢救落水孩童时,冻僵的手臂始终保持着托举的姿势。一个个生动鲜活的画面,像极了帕米尔高原上的冰晶,折射出一家三代人对“国土”二字的理解。“国土”不是地图上生硬的曲折线条,而是我们脚下每一块会硌疼脚掌的石头,是风雪中需要守护的每一条生命。
在这部书中,作者用大量的篇幅描写拉齐尼·巴依卡的生活日常,读来十分亲切,从而打破了人们印象中传统的“英雄”形象。这位能在暴风雪中用牦牛围成“挡风墙”的硬汉,会因自家牧草拖到最后才收割而对妻子感到愧疚;这位深受战士们信赖的“帕米尔雄鹰”,会在深夜骑着三轮摩托送村民就医。书中关于“白英雄”的章节描写尤其令人动容。这头由拉齐尼·巴依卡亲手养大的白牦牛,在腰被货物压断受伤后,仍用平静的眼神安抚着主人。当拉齐尼·巴依卡抱着牦牛头骨痛哭时,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无坚不摧的战士,而是一个平凡的牧人,他对牦牛的深情,恰是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的延伸。
拉齐尼·巴依卡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人。他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牧民,他是那么平凡,但又那么与众不同。他的勇敢源于对生命的敬畏,他的奉献始于对家园的深深眷恋。正如书中对拉齐尼·巴依卡舍己救人时所写,“在我看来他救的是别人家的孩子,但在他看来,他救的是我们,因为他把所有的人都当亲人对待,把所有的孩子都当自己的孩子对待。”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处理拉齐尼·巴依卡“牺牲”这一细节上是相对克制的。2021年1月4日,拉齐尼·巴依卡因在冰湖里救人而“牺牲”。书中没有刻意渲染悲壮,而是通过女儿都尔汗·拉齐尼的梦境、母亲擦拭墓碑的动作、大狗终日的哀戚,让悲伤在字句间静静地流淌……
这部书的力量在于,它并没有让我们最终停留在悲伤的深渊里,而是带领我们继续走向希望的黎明。“死亡从来不是生命的终点,毫无意义地活着才是”。拉齐尼·巴依卡的微信朋友圈最后一条动态写着“南湖红色的光照亮帕米尔高原”,这诗一般的句子成为拉齐尼·巴依卡一家三代人巡边戍边的精神注脚。祖父将抚恤金捐给河南灾区时说:“如果拉齐尼·巴依卡还活着,他也一定会这么做。”都尔汗·拉齐尼从“想当老师”转变为“想考医科大学当军医”;达热亚姐姐辞职回家乡当护边员,这些都是对“死亡”最有力的应答。
在书的结尾处,都尔汗·拉齐尼在父亲墓地前看到云团化为了雄鹰的样子,让人不禁想起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死亡在这里不是终点,而是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延续下去,“生命周而复始,你来我往。存在的意义,不在于多久,而在于如何存在。”
这部书的语言整体上带着高原特有的生命质感,例如“帕米尔高原像个倔老头儿,只顾向前赶路,从不抬头看人,固执地保持着自己的坏脾气与慢悠悠的节奏”“云团像是知晓了大家的心意,于是变慢了速度,也静静望向我们,良久,才加快速度,疾飞而去”。这种将自然景物拟人化的描摹,让雪山、冰河都成了故事的参与者,共同讲述拉齐尼·巴依卡一家三代人对这片雪域高原的赤诚与深情。
合上书页,我们仿佛仍能听见帕米尔高原的风穿过吾甫浪沟,吹动界碑上鲜红的“中国”二字。拉齐尼·巴依卡一家三代人像高原上的红柳,在最贫瘠的土地上扎根,用生命的绿意证明,真正的英雄主义从来不是超越凡人的神话,而是将凡人的日子过成信仰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