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泉果视点)
很多人没听说过TCI,因为他们太低调了。但其实,在过去20年的大部分年份里,TCI都长期稳居全球表现最优秀的基金榜单前列。尤其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TCI的年化回报率长期保持在15%以上。
2023年,TCI一跃成为全球最赚钱的对冲基金,霍恩也因此被《机构投资者》(Institutional Investor)评为年度最佳对冲基金经理。
图1. 对冲基金 TCI创始人克里斯·霍恩(Chris Hohn)
作为一个极简、冷静又极少发声的投资人,霍恩很少系统性地阐述自己的投资框架。直到最近,在挪威央行全球主权财富基金(Norges Bank Investment Management)播客《In Good Company》中,他罕见地做了一次1个多小时的完整访谈,而且完整地复盘了自己在投资中的决策过程,尤其是其中的谷歌、ZOOM、微软等股票,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企业。
很少有这种级别的基金经理,能在公众面前如此细腻地剖析自己决策过程中的每一个想法,霍恩对一个个投资案例的复盘,宛若在光谱中迂回游走,让人感受到一种“在矛盾中寻找生路”的思辨。
这不由得让人想到查理·芒格于1995年在哈佛大学法学院演讲时的那句金玉良言:
Invert, always invert.
以下为以霍恩第一人称视角的
投资案例复盘:
当心“无利可图的增长”
我们公司的策略是,“投资优秀的公司”。
这听着很简单。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我才更加深刻地理解,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很多人认为,他们想要的是增长。
但增长,并不能保证赚钱。
比如航空产业,它已经增长了100年了,平均大约每年有5%,但总体来说,这个行业没有赚到太多钱,因为竞争太激烈了。
那什么是真正的好投资?
在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聊几个具体的例子。
廉价的普通企业或廉价的劣质企业,它们是好投资吗?我们把这些称之为低质量资产,如果我们以远低于替代成本*的价格获得了这类资产,从账面上看,这是可行的投资。事实上,我自己也曾经做过这类投资。但我觉得,我对这类投资没有任何信心,因为这些普通企业的盈利能力是不可预测的。
*泉果视点注:替代成本就是指重新建造或购买一个功能、规模、效用基本相同的全新资产所需要花费的总金额。
就好比,一套老房子挂牌售价80万元,而现在从零开始在同一块地上盖一套差不多的房子至少要120 万元,这就是这套房子的“替代成本”。
从账面上看,这是笔可行的投资,但它未来到底能不能保值升值,还得看所在的地段、结构、租售市场、维护成本等等因素。
换句话说,便宜不是万能的,关键是要搞清楚你买的“便宜”,是不是值得托付未来?
到底什么是好的商业模式?
你需要的是这样一个组合:垄断企业+宽护城河+强大定价能力。
虽然大多数人都会同意这句话,但有意思的是,巴菲特还说过一句话,“大多数护城河都不值一提”(Most moats aren’t worth a dime)。”——你以为你有护城河,但后来它变没了。
所以核心其实在于——护城河的可持续性。
这是因为竞争风险和替代风险,在长期看非常不同。竞争会侵蚀利润,而替代会干掉整个公司。所以我们想找的,是那些“能抵抗这两种风险,真正能守得住护城河的公司”。
我发现,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护城河是,不可替代的实物资产。
现在大多数人更喜欢关注收益,而不太看资产价值,而我喜欢一些基础设施,比如收费公路、机场、输电线、手机信号塔……它们没有那么性感,甚至听起来有点无聊。
可能是因为我出生在一个清贫的家庭,所以我内心一直非常想收回我的资本成本,这也让我更相信实物资产。
比如,我们的一项投资是西班牙的机场集团Aena,它现在负责管理和运营西班牙境内的46个公共机场及2个直升机场,还包括美洲、欧洲的一些机场。它很难被替代,因为你很难在马德里再去建第二个机场了,这就是自然垄断。这也同样适用于收费公路、铁路和电信塔。
图2. Aena经营的西班牙马德里机场
另外一个好的护城河就是知识产权。
我们投了一家航空发动机公司SAFRAN(赛峰集团)。航空发动机是个非常复杂的产品,因为发动机在极高温下运转,材料面临熔化的风险,必须依靠各种先进技术才能维持运作。发动机里有成千上万个复杂的零部件,所有这些东西都必须高度协调才能正常工作。
图3. SAFRAN集团的航空发动机
在这块市场里,窄体客机的发动机只有两家供应商,宽体客机也只有两家,而且50多年来几乎没有新的竞争者进入。上一个新入场的是GE公司,可见这个行业的门槛有多高——市场规模很大,但因为技术复杂,几乎没人能打进来。
除了技术难度,航空发动机的另一个进入壁垒是存量市场。一旦发动机被安装使用,就意味着会得到长期而稳定的售后维修和销售备件的生意,这是一个非常稳定的收益来源。
另外,规模如网络效应、品牌、客户的切换成本等等,也都是护城河。
但投资中,也需要注意一个普遍风险。门槛太低,竞争或替代会找上你,而如果门槛太高,监管者就会盯上你。
最理想的是,虽然有竞争,但只是“表面上的竞争”(Apparent Competition)——竞争存在,但威胁不强,整体市场定价很理性。
比如,航空发动机的例子,SAFRAN(赛峰集团)有一个主要的竞争对手Pratt&Whitney(普惠公司)。表面上Pratt&Whitney占了25%市场份额,但因为产品性能不够好、技术问题多,反而不得不涨价来维持生存。在某些情况下,因为竞争对手选择了不那么激烈地竞争,整个市场也更容易维持合理利润率。
类似的逻辑也适用于机场投资。
很多人会简单认为“受监管的机场=回报受限”,比如像Heathrow机场(希思罗机场),它就是完全受监管的,虽然风险可控,成长空间也有限。
但如果你能看得更细,会发现像Aena这类机场公司的结构更复杂,虽然部分业务(如航空旅客收费)受监管,回报只是类似债券收益,但它的绝大部分收入(如商业地产、免税店、广告等)并不受监管,反而具备更高成长性和回报空间。
颠覆,可能新旧两方都看错
我们公司有非常长的一个“不投资”清单。
我们将它们称为高风险行业和不良行业,包括航空公司、化石燃料、无线电信、烟草、传统媒体、广告代理商、商品制造业等等,因为它们竞争激烈,还受新技术影响。经过这样的排除后,全世界只剩下大概200家公司,我们认为是高质量和可投资的。
这是因为,在我投资生涯中,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是,投资者低估了竞争和颠覆的力量。
因为他们只是看今天,也许有一家新公司拥有先发优势,而忽视了随后会出现的竞争。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因为我就犯过这样沉痛的错误。
30年前,在我创办TCI之前,我投过一家欧洲媒体公司。我买的时候市值10亿欧元,后来翻了50倍,涨到了500亿欧元,但最终跌到了0。
因为,这是一家意大利的黄页公司,而互联网时代来临了,这就是颠覆的力量。
我们必须承认,有时候我们就是不知道。我们无法知道还没有被发明出来东西。这就是“未知的未知”(The Unknown Unknown)。
而另一方面,虽然新世界的挑战很强,但面对颠覆,“既得利益者”的抵抗实力同样容易被低估。
比如,Zoom的视频会议系统是个非常好的产品,但是它还是输给了微软的Teams。
在这个例子里,微软的护城河就是“捆绑销售”(Bundling)——简单来说,就是把多个产品打包成一个组合卖给客户。这种策略让客户一旦习惯使用微软的产品,就很难再转向其他竞争对手,因为单独更换其中某个软件的成本会很高。
比如我们常用的Word、Excel、Outlook等办公软件,微软将它们全部捆绑在“Office全家桶”里一起销售。
所以,当Zoom推出了视频会议工具,微软就推出了同类产品Teams,并且能够通过捆绑包,塞进了Office套件,免费提供给用户。这样一来,用户既然已经为整个Office付过费,自然更倾向于直接使用微软的Teams,而不是额外花钱或花时间学习Zoom。
尽管有些人认为Zoom的产品更好用,但微软赢得了这场战斗。因为Teams足够好(Good Enough),而且免费。
这些经验告诉我,总有些行业比其他行业更容易受到干扰,科技公司首当其冲。所以我们对此会更谨慎,尽量避开它们,不要自找麻烦。
当然,我们也持有一些科技公司,比如Alphabet(谷歌的母公司),这也许是我们风险最高的投资,但这家公司只是我们最小的投资之一,因此,我们有一定程度的保护。
图4. 谷歌成立母公司Alphabet后的组织架构图
数据来源:Company filings
它的风险在于,搜索市场正在变得碎片化,而且有新的竞争对手入场。当然,搜索并不是Alphabet全部的生意,它旗下还有像YouTube这样的子企业,以及云业务,这些占了目前市值的一半,还有现金和其他。但搜索很重要,这是我们关注的一个很大的挑战。不过我们认为他们有很多数据优势,可以提供更高质量的搜索结果,但竞争正在加剧。
另外,人工智能也将会以难以预测的方式加速颠覆。比如呼叫中心会破产、印度的外包公司中类似编程服务的需求可能会崩盘,因为人工智能会使得所需的编程人员减半。
人工智能会提高所有公司的生产力并降低成本,所以,如果你持有的公司有进入壁垒,它的价值会更高,但是,对于一般性的竞争企业来说,如果你无法成为行业的领头羊,你可能会失去竞争力,甚至被颠覆。
信念,既必要又危险
很多人问我何时会出售一家公司。
我看两点,第一是因为它的内在价值变差了(相比其他更好的机会),第二点大家可能没有那么关心,那就是信念不足了。
很多投资者容易只看估值,而忽视了信念,其实,投资者如果没有了信念,是非常容易动摇的。
我认为,在做投资时,必须要有信念,但也要意识到,信念并不“正确”的保证,你依然可能是错的。
就像我前面提到的那家意大利的黄页公司,当我第一次投资它的时候,互联网还没出现,人们认为黄页是垄断,而且在当时确实如此。但你可能会错,最终谷歌摧毁了它。
这也是我后期转型时,把更多公司排除在“可投范围”之外的原因。
我发现,最好的信念,是基于“更加显而易见的逻辑”。
如果我投资的是一个机场,或收费公路,那么我犯错的概率就比投资一个零售企业要低。因为有实物资产在背后支撑,替代风险也小,这种投资逻辑就更清晰、更显而易见。
信念这个概念非常重要,套用一句老话,一个公司必须让我“晚上能睡得好”。但这其实又跟“你依然有可能犯错”听上去有些矛盾。毕竟对投资者来说,真正致命的,是本金的永久性损失。
因此,信念不能只建立在“当下是好生意”的基础上,而必须考虑行业的可预测性和技术的可替代性。
正因为我们无法预测未来,所以在判断“内在价值”时,我们会倾向于回归本质,去做一些“更朴素的测试”。
我们一定会问的问题是:30年后这家公司还会存在吗?
比如30年后,我们还需要坐飞机吗?是否想去太空旅行,现在的需求还会存在吗?等等。
在挑选标的时,我们会首先确认一家公司的壁垒是否足够强大,之后才会去考虑估值。当然在估值的时候,我们也会采用DCF等常用指标,并不会复杂到需要50页的Excel。
毕竟,估值只是个大概,真正让我们保有信念的,是公司长期而持久的护城河。
最终,你会发现,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公司,是相对可以预测的,这些往往是最优秀的公司,但即使是这样,它们最终将如何发展,也是不确定的。
所以我始终关注企业本身的基本面,而不是试图预测宏观或市场短期的涨跌。我们坚持自下而上的研究、长期主义和集中投资。通常只持有10到15只股票,而每一只都要经过自己团队的反复验证与质疑,我们不会轻信任何人,因为故事只是故事。
最终,你一定要专注于重要的事情。
因为其实重要的事情并不多,而大多数看起来重要的事情其实根本不重要。
但归根结底,投资并不需要知道所有的答案。
在矛盾的观念中,思辨,前行,其他的,让市场去喧嚣。
参考资料:
Sir Chris Hohn | Podcast | In Good Company | Norges Bank Investment Management,May 14, 2025
Christian Sinding and Sir Christopher Hohn | Panel discussion | Investment Conference 2025, May 3, 2025
Chris Hohn Is a Hedge Fund Manager Like No Other,Institutional Investor, Apr 16, 2022
Rethinking Chris Hohn, Institutional Investor, October 14, 2008
泉果博物馆
《触觉记忆 2021》雕塑家:田中信行(日本)
Nobuyuki Tanaka
田中信行是当代日本漆艺领域的标杆人物,以突破传统漆艺边界著称。他主张打破漆艺与当代艺术、新技术的壁垒,探索其与自然、建筑空间的共生逻辑。
作品以干漆工艺为核心:漆液在无修饰的基底上层层叠加,每一层需经数周自然阴干,再进行涂抹、叠高,直至积累出兼具厚度与强度的肌理。
经过耗时数月的“时间淬炼”,漆器在反复堆叠中呈现出类似生物组织的细腻质感。意在唤起对血管、触觉、皮肤、身体、血液、生命等形象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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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CD金叉信号形成,这些股涨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