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湖州日报)
转自:湖州日报
记者 倪晶
吴兴区道场乡道场浜村一处有些年头的小院里,竹香浮动。墙角靠着半人高的竹匾,屋檐下放着磨得发亮的竹篮……这些亲手做的“老宝贝”,是72岁的沈发元时常端详的物件。阳光洒入院子,斑驳光影里,藏着这位老篾匠与竹编技艺相伴的59年光阴。
“我算是‘科班’出身,13岁就拜师学习篾匠手艺了。”回忆过往,沈发元记得很清楚,那时篾匠是备受尊重的行当,经堂哥沈祥元引荐,他拜闻名四邻八乡的篾匠李有水为师。
“当时,我还在生产队干农活,为了学手艺,生产队一天记5个工分的报酬也不要了,一门心思跟着师父学。”沈发元说,篾匠技术一般需要8年左右才能出师,很考验人。师父看他决心大,全心教学,从选竹子到编织,一点点抠细节,他花了6年时间才达到出师水准。
说话间,他将一根毛竹固定在墙根,柴刀快速削去枝节,只留主干,“咔”一声脆响,竹子应声一分为二,再以篾刀持续破开,一破二,二破四,四破八……每一次的劈破,都伴随着竹子的阵阵清香。
“师父说劈篾要粗细均匀、青白分明;编的筛子,要精巧漂亮、方圆周正,这些话我一直记着。”沈发元介绍,篾匠活工序繁杂,劈篾、削片、编织,每一步都考验功夫,全凭手上经验。
他拿起一块篾片演示:“削片靠的是练出来的手感,把刮刀固定在板凳上,篾片拉过要薄厚相宜。”沈发元手指翻飞,篾片从指间滑过。寻常篾匠剖五六层的篾片,他能剖出十几层,“不过考虑到实用性,超过8层就不适合编织了。”
竹器的编织,得配合着挑、压、拼等工序,一根紧贴一根。哪怕一根篾片偏离,都会影响最终成品的质量。多年的积累,让沈发元会编蚕匾、箩筐、簸箕、饭蒸笪、羊草篰、背篓、筛子、竹席等20多个品种的竹制品,涵盖农具、家具、日用品等多个种类。
“一技在手,胜过金银,走遍天下饿不倒。”沈发元说,这句农村土话,自上世纪80年代起,映照着他走过篾匠生涯最“闹猛”的10年——那时活计排到2个月后是常事,他天不亮出门,夜深方归,心中却鼓胀着养家立业的踏实。
“我在村里最早买了电扇、收音机。1985年,还把家里的茅草房改建成砖混结构的两层、四开间楼房,在村里算拔尖哩!”沈发元语气里带着自豪,“女儿的学费全靠这双手,现在她成了教师,这手艺功不可没。”
时代浪潮中,竹编行当也经历了起伏。“上世纪90年代塑料制品兴起,竹器不好卖了。”沈发元拿起一个塑料筐,轻轻掂了掂,又放回角落,“后来转行开三轮车,可只要村民来求竹器,我还是忍不住动手,这门技艺不能荒废了。”沈发元笑着说,去年江苏无锡一家宾馆,还特地找他编了一个团扁,用作前台装饰。
让他忧心的,是这门手艺的传承。沈发元曾收过两个徒弟,学了四五年,还没正式出师,就转行做别的生意去了。“学这行太苦了,现在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说话间,沈发元给记者看他的手。那手皱皱巴巴,青筋突起,指节上满是老茧和刀疤。
随着年事渐高,如今沈发元手艺在,但体力跟不上了,只能偶尔坐在院子里编些简单的竹制品。
“摸着这些竹条,心里很踏实。”沈发元感慨,篾匠的身影虽随时代浪潮渐行渐远,但这些竹编制品已深深嵌入乡土记忆。他很高兴,在道场浜村党群服务中心里,集中展示着他的竹编作品,让这门老手艺有了更多被看见、被认可、被传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