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中国旅游报
□ 黄骏骑
出安徽池州城区,沿秋浦河,汽车在盘旋的公路上爬行,沿途茂林修竹,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不到两个小时,在牯牛降下车,瞬间感到空气清新,我贪婪地连连深呼吸。举目一望,满山青翠可以洗心,“西黄山”果然名不虚传。
因了大山的阻隔,牯牛降入口处的严家古村至今还保留着古朴与宁静。依山沿河而建的房屋或疏或密,错落有致,透着清静悠闲的乡村风情。建筑大多就地取材,或木或石,外表朴素,闻一闻,带着山野松风的味道。没有太多的包装痕迹,也很少给人预想之外的惊奇,“中国传统村落”实至名归。置身其中,彼此似曾相识。而我的到来,正是为了赴一场早先的约定。那些树与屋、山与水,很懂事地滤去我的心事,让我这个在人潮中匆匆赶路的人,心甘情愿地停下脚步。
村口,有数株几人合抱的香樟,遮天蔽日。村子是椽檐相接、密密森森的一斜坡房屋,每座房屋都有一两孔黝黑的窗户,仿佛孩子们好奇远望的眼睛。从山上俯视,整个村庄群山环绕,藏风聚气,松柏罩头,清泉绕屋,一派天人合一的自然格局。
严家古村,相传为东汉隐士严子陵后裔聚居地。牯牛降山深林密,早些时候,他们或隐居,或避乱,或逃荒,筚路蓝缕,到这里繁衍生息。村子里有粉墙黛瓦的严氏宗祠,展翅欲飞的马头墙、高至人膝的石门槛,还有门墩上精雕细刻的龙飞凤舞,无不显示出当年的威风,有一股富贵气隐隐逼人。听说室内仍保存完好,可惜大门紧闭,我只能从门缝窥视一二。
《后汉书》记载,严子陵少有高名,曾与光武帝刘秀一同游学。刘秀做了皇帝,他便隐居起来,反穿羊皮袄,在桐庐的富春江垂钓。刘秀派人来找他去叙旧,他不理。刘秀只好亲自来找他,他却故意躺在床上不起来。刘秀要封他一个谏议大夫,他坚辞不受,仍隐于富春山。后人多赞他不慕富贵、不媚皇权,范仲淹还特地为他修了一座祠堂,并撰《严先生祠堂记》,赞他“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扯远了,还是回到村子里来。如今,这里的人们过着闲适淡定的日子。孩子们快乐地嬉戏,蜿蜒的巷子里、清幽的小河边、光滑的石桥上,不时传来他们欢愉的笑声。长长的青石板路上躺着几条小狗,我从它们身上跨过去的时候,它们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然后继续睡在阳光下。鸡们则显得勤快些,迈着碎步,“咕咕咕”地叫着,笃悠悠地走在我的前面。有几只胆大的,不时回转身啄我的脚,好痒好痒。
踏着石板路,拐进筋脉般弯曲的小巷,墙壁上的标语吸引我驻足观看。“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字迹虽漫漶不清,却把人们的思绪带回那血与火的年代。时间在流逝,社会在前进。走在石板路上,我不仅用双脚细细丈量着古村悠远的历史,而且用心触摸着古村撩人的神韵。
随着牯牛降的名气越来越大,进山旅游的人日渐增多,古村的农户纷纷开起了民宿,家家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信步走进一家,还真开了眼界。客厅的墙壁上挂着《寿星图》《老鼠嫁女图》,还有荷包、肚兜、虎头帽等图像,简直就是一个地道的民俗展。主人正专心致志地用香樟木雕刻一件工艺品,我拿起来放在鼻子边闻一闻,清香沁人心脾。
许多人家门口挂了咸鱼腊肉,敦实饱满的火腿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俗世日常的烟火气飘过,让我直流口水。家庭主妇喜滋滋地说,我们这里的猪啊,从春天养到冬天,是真正的农家猪肉,非常香。客人来了,他们会拿出一些看似平常的农家菜,有从竹林现挖的鲜笋,有从地里采摘的蔬果,让人吃着舒坦。当然,还少不了自家酿的米酒,浓得像山里人的热情,还没喝已有了几分醺然醉意。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他们还会泡上一壶自家揉制的红茶,给你讲讲古村的故事。
严家古村,处处是景,处处是打卡地。它就像一扇古老的窗户,透过它,可以窥见农耕文明的足迹。它也是一个活的样本,阅读它,可以知道我们曾经怎样走过。随着历史一页页翻过,这样的古村,会越来越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