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秦朔 秦朔朋友圈
6月26日晚,在小米集团举行的人车家全生态发布会上,发布了首款SUV小米YU7,开放购买3分钟大定突破20万台,1小时突破28.9万台,18小时锁单量突破24万台。
“万万没想到,真的不可思议。我相信我们所有的车主朋友们,和小米一起,创造了中国工业史上的奇迹。”雷军动情地说。
电动车的全球销冠是特斯拉的Model Y,它也是小米YU7的对标与赶超对象。2024年全年,Model Y在中国的销量为48.03万台。
特斯拉2008年推出了第一辆高性能电动汽车——特斯拉跑车(Roadster)。那个时候小米公司还没有诞生。2023年,小米才推出第一款电动轿车小米SU7。
和2025年春节前的DeepSeek时刻一样,小米YU7的超预期表现,淋漓尽致地呈现出今天中国经济中的澎湃新动能——它是创新的,原生的,也是超越的——超越前面那些似乎不可逾越的对象,成为新一代中国消费者追捧的选择。
后来者,可以成为先进者,并创造新主流。
小米这一刻,真的值得祝贺。
来自中国的产业逆袭
为什么这么多中国消费者用真金白银为小米这样的中国品牌投票?
历史是公正的。时间是最好的证明,一切都不如交给它去做评判。
1978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不到美国的1/6、日本的1/3、德国的1/2,到2021年,中国超过了它们的总和。
1990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世界的2.7%,到2010年占19.8%,跃居第一,一直保持至今,目前占30%。
这种产业逆袭不仅表现在规模上,还表现在质量上。特别是最近十几年。
2013年德国提出“工业4.0战略计划”,2014年美国发布“振兴美国制造业和创新法案”,2015年中国印发《中国制造2025》。
对当时的情况,新华社在报道中说,我国技术对外依存度高达50%以上,95%的高档数控系统、80%的芯片、几乎全部高档液压件、密封件和发动机都依靠进口;中国是制造业大国,但还只是一个贴牌大国,不是品牌大国,中国出口的商品中90%以上是贴牌产品。
十年之后,从“大而全”到“强而优”,从制造到创造,从产品到品牌,中国的产业再一次实现逆袭。
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统计,2024年中国在全球高科技产品的出口中,以8252亿美元排名第一。美国排第二,为3853亿美元,德国排第三,为2663亿美元。
在美国商会委托荣鼎集团所作的《中国制造2025成功了吗?》的报告中,有这样一个判断——中国成功创造了“逆向依赖”——全球日益依赖中国企业和中国本土生产的领域,正从中低技术行业扩展至高技术领域,如电动汽车、太阳能和电信设备,并正在重塑从清洁技术到机器人等行业的竞争格局。
曾几何时,中国制造是低端、粗糙、缺技术的代名词。而今,经由几十年几代人的努力,从“引进依赖”到“逆向依赖”,从被全球化带动到带动全球化,一个新时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启。
这种产业的跨越,以及国家方方面面的进步,让国人的认知开始迭代。
在相当长时间里,我们习惯的思考框架是“差距与追赶”——中国企业这也有差距那也有差距,这也干不成那也干不好,然后估测一下,要多少年可以赶上发达国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实践的验证,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很多事最适合中国人干,中国人就应该干,有些事只有中国人才能干成,或干得最有效率。
从“我们不行”的认知,到“我们凭什么不行”的不服气,再到“我们一定行”的创造和自信,中国的产业之“心”崛起了。“敢为天下先”“当惊世界殊”,这样的心态正在蓬勃而生。
这才是中国产业界面对未来各种挑战时最宝贵的财富。
有这样的精神,何事不成?!
在《中国制造2025成功了吗?》的报告中,举了不少中国企业的例子,比如万华化学。它自主研发的MDI(生产聚氨酯的一种主要原料)技术打破了杜邦和巴斯夫的垄断,出口到80多个国家。
我去过万华化学调研。改革开放之初,为了让国人穿上皮鞋,国务院同意轻工业部从日本引进年产300万平方米聚氨酯合成革的生产线,烟台合成革厂因此创立,此即万华的前身。
在项目引进中,有一套年产1万吨MDI的生产设备,日方转让了生产许可证和操作规程,但不转让核心技术。一位国外的行业技术权威说,“中国人靠自己的力量是搞不出MDI的”。
在经历了“MDI生产线1983年投产,10年不达产,开开停停”的折磨,向欧美企业寻求技术转让亦无所获的情况下,1993年,时任MDI车间总工程师的丁建生提出,要自主研发MDI技术。
很多人认为他头脑发热,认为不可能。他说:“如果想都不敢想,那你永远不会成功!”万华能有今天,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从小米SU7到小米YU7,小米写下了汽车史上光彩照人的一页。但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小米决定造车,源于4年多前的“一个意外”。
2021年1月14日,美国政府将小米、中国商飞等9家中国企业列入“涉军企业清单”,禁止美国投资者对其进行投资。虽然5月25日这一认定被解除,但小米正是因此才萌生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造车决心。
去年7月,雷军在北京首钢冰球馆举行的第五次年度演讲中讲了这个故事。
“2021年1月15日早上七点多钟,我在上班的路上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他说:‘雷总,你们被美国制裁了。’
“我们很快就召开了紧急的董事会,商量如何应对。有一个董事问:‘假如你们手机不能做了,你们三四万人怎么办?’有一个董事建议我说,你们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造车?
“如果不是遭遇‘美国制裁’这样巨大的冲击,我们肯定不会贸然进军汽车这样复杂的行业。”
雷军说的是实话。在2021年之前,尽管小米是全世界最成功的“独角兽”之一,是历史上进入《财富》世界500强最快的科技公司之一,但它并没有想到去造车。
小米宣布造车后,不少人也并不看好。2023年12月28日小米汽车第一次亮相后,网上还在流行一个问题:苹果十年都干不成,凭啥小米三年就能成?
这种思维曾经流行多年,至今余韵仍在,就是某某都干不成的事,我们怎么可能干成?
如果要我回答“为什么苹果造车干不成、小米能干成”,我觉得有主客观两个原因。
客观上,苹果干不干汽车,都不影响其在消费电子领域的江湖地位。而对小米来说,当时如果不造车,可能有生死之忧。小米有背水一战的决绝之气。
主观上,是企业家精神的差异。库克是闻名世界的供应链大师,但要他冒险做一件投入巨大的新事——如果做不到像手机那么成功,可能就会被认为是失败——他没有全力以赴的决心。他被已有的成功困住了。这和乔布斯1996年12月重返危机重重的苹果、大刀阔斧地改革、令苹果再生的状态全然不同。
雷军本人在小米2025投资者大会上解读小米造车的成绩时说,排名第一的因素就是全力以赴,创始人亲自带队,全集团上下一心、利益一致,形成了非常强大的战斗力。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他回忆:“每个深夜,当我鼓足勇气,准备大干一场;第二天早上醒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又迷茫了。我反复问自己:创业这么苦,我真的还要从头再干一次吗?创业风险这么大,万一输了,我这辈子就要灰溜溜的收场吗?甚至,我还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杀入一个全新的行业吗?我想了整整一周才下定决心。”
“为了小米,我愿意挺身而出!”“虽千万人吾往矣!”
从在武汉大学读书时就和同学一起创办“三色公司”,到1991年大学毕业后的30多年,雷军身上一直奔涌着永无止息、超越自我的创业与创新精神。从金山软件到卓越网,到天使投资,再到2010年创办小米;从小米做手机、做AIoT,再到做汽车和做芯片,成为全球拥有最完整生态的科技公司,他“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相信“这个世界终究不会强者恒强,后来者总有机会”,他与时俱进,从零开始,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有这样的精神,何事不成?!
从中国精神到中国能力
如果以更长的眼光回溯中国工业史,就会发现,不惧强者、不屈不挠、自主创新、追求卓越的中国产业精神一直星光不灭。
这种精神表现在中国“稀土之父”、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徐光宪和妻子高小霞两位院士身上。
最近的中美关税战,中国最硬气的产业底牌是被称为“工业维生素”的稀土。中国的稀土分离技术全球领先,分离纯度超过99.9999%(6个9)。而这一分离技术最初也是最重要的突破,就是在上世纪70年代由徐光宪团队完成的。
中国稀土储量庞大,但当时因为不掌握稀土分离工艺,不得不低价出口,再以数十乃至百倍的高价从国外购买深加工的稀土产品。很想引进国外的先进分离技术,但他们要价昂贵,还有很多附加条件。当徐光宪接到分离任务、了解到这些背景时,他说,“心里十分不舒服,再难也要上!”
他放弃了国际通用的离子交换法,决定采用过程连续、适合工业化生产的萃取法完成高纯度分离。他在北大锅炉房改造的简陋实验室和出产稀土的包头矿山间奔波,潜心奋斗了整整三年,终于设计出一种全新的回流串级萃取工艺,并在包头稀土三厂、上海跃龙厂等支持下实现了工业化。
高小霞于1998年去世,徐光宪于2015年去世。没有这样的英雄当年的创造,今天我们想硬气可能也硬不起来。
这种精神表现在北斗卫星导航系统的研发创新团队身上。
前两年我和北斗三号卫星系统首席总设计师林宝军一起做电视节目,他讲到北斗三号全球系统首发试验星的新技术超过了70%,而惯例是,卫星上的新技术比例一般不超过30%。
为什么敢从30%提到70%?他说:“关键技术攻关一般需要10年,卫星的寿命往往在10年以上,到卫星运行终结时,使用的已经是20年前的技术了。因此,理念的创新性和前瞻性就显得很重要,在有成熟技术保底的基础上,踮起脚尖去够一够最好的技术,才能确保先进性。”
为此,他将卫星上的十几个分系统合并成电子学、控制、结构、载荷四大功能链,简化了系统结构,提升了稳定性。原来每个分系统都需要计算机,一颗卫星上甚至要24台计算机,通过技术创新,现在一台计算机就可以完成整星计算。
他说,“外国人做不出,不代表不可行”,很多新技术,只要符合客观规律、工艺成熟,再加上充分的地面验证,就是靠谱的技术。
外部的限制、过去的惯例,可能是一种枷锁,也可能是创新的催化剂。关键是,在符合规律的前提下,有没有敢的精神,创的探索,以及能不能真正形成创新能力。
回顾小米的15年历程,始终敢想,敢创,敢和全球最强的对手对标死磕,去挑战,去超越。同时,不断打造属于自己的行之有效的方法论,让产品能力、产业能力节节攀升。这些方法论包括:“七字诀”“铁人三项”“与用户交朋友”“新零售”“爆款模式”“高端方法论”,等等。
刚做手机时,雷军提出:“做全球最好的手机,只卖一半的价格,让每个人都能享受科技的乐趣。”2021年12月,他更宣布小米正式开始对标苹果。
做汽车时,小米提出对标特斯拉和保时捷。雷军说:“这两家公司在不同领域里都是世界巅峰水平,我们跟他们比较,刚开始可能差距很大,但只要我们敢比,就是走在赢的路上。”“只有极其苛刻的目标,才有可能刺激工程师们的求胜欲望,然后做出杰出的作品。”
又如此高的目标,在实践过程中,困难和挫折注定如影随形。但困难和挫折也是淬炼自己、让自己生而不平庸的熔炉。
2015年,小米手机未能完成当年的销售目标,由此进入了两年的低谷期。雷军带领大家复盘后认为,“最关键的是我们自身的能力不够”“作为一个硬件行业的新兵,我们严重低估了硬件工业的难度,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补课,抓紧自救。”
两年补课,小米在内部提拔了不少年轻靠谱的工程师担任总监级干部,成立专门的供应链团队,加大核心技术投入,雷军亲自担任手机质量委员会主席并确立质量一票否决制……小米逐渐重回正轨。
小米做芯片,也经历了不少曲折。2014年小米开始做芯片研发,首款手机芯片“澎湃S1”2017年正式亮相,旋即遭遇挫折。小米暂停了“大芯片”的研发,转向“小芯片”路线。
2021年,小米重启“大芯片”业务,开始研发手机SoC,四年间研发投入超过135亿元人民币,研发团队超过2500人。终于在2025年发布了首款自主研发设计的旗舰SoC、3nm的芯片玄戒O1。
在雷军看来,只有做高端旗舰SoC,才会真正掌握先进的芯片技术,才能更好支持小米的高端化战略。“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小米芯片研发都会坚持下去。芯片是我们必须攀登的高峰,也是绕不过去的一场硬仗。”
2024年小米研发费用投入241亿,2025年预计投入超过300亿。从2021年到2025年,小米研发投入1020亿元,未来五年将再投入2000亿元。
其实小米还有一个关键投入,就是人。截至2025年Q1,小米工程师总人数达到21731人,占总员工数近50%。
雷军把培养应届生作为“最重要的战略性工作”,从2021年起要求集团各部门每年至少招10%的应届生,尤其是成长性岗位全部交给应届生培养。2024年,小米招募了4000名应届生,今年将招募更多。小米“应届生计划”的目标,就是用10年时间让应届生中的佼佼者成为技术专家或者成为总经理!
大规模投入底层核心技术,在研发上强投入、大投入、长期投入,再加上重视人才,投资人才,这让小米“致力于成为全球新一代硬核科技引领者”的新目标,充满希望。
结语:中国人只是做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事
今年2月初,受DeepSeek的感染,我写了《深度求索与中国硬核创新时代的来临》。
小米YU7让我想到,中国的产业发展可能已经到了这样一个转折点——即真正开始成为创新的引领者、定义者。
西方人做好了就是自然的,中国人做好了就是“逆袭”。这样的理解已经过时。再用这种思维来解释中国企业的创新突破已经不够。天生我材必有用,中国人只是做了本该属于自己、自己定能做好的事。
这不是说中国的产业没有问题、没有差距,在不少方面差距依然是明显的。但今天当我们面对问题和差距时,有了一种新的态度——充满自信地去找寻答案,以主体精神开辟属于自己的创新之路。不再因仰视别人而自卑和彷徨。
这是中国产业的一次再觉醒、新觉醒——心在觉醒,认知在觉醒——中国人已经具备了创新精神和创新能力,为改变世界、造福人类,做出更好、更精彩的产品和服务,让世界为之尖叫。
当你看到以下这些事实——
中国自主设计建造的首艘超深水大洋科考钻探船“梦想”号,是由150余家单位集智攻关的;
中国完全自主研制的大型水陆两栖飞机AG600“鲲龙”,是由22个省级行政区、296家企事业单位、16所高校协作攻坚的;
中国的北斗系统,汇集了400多家单位联合攻关,凝聚了30多万名科研人员的汗水智慧,北斗三号中圆地球轨道组网卫星的研发团队平均年龄只有31岁;
中国的“奋斗者”号万米载人潜水器,要在1万米海沟深处耐受1100个大气压——相当于2000头非洲像踩在一个人背上,经过了上千次测试,在耐压结构设计、新型钛合金材料制备及焊接、浮力材料研制与加工等多方面取得了重大技术突破,成功解决了载人舱材料所面临的强度、韧性和可焊性等难题,核心部件国产化率高达96.5%;
以及像小米YU7、华为鸿蒙这样的超越性创新……
你会无比真实地感受到,新型中国人力资本的力量,世罕其匹!
也因此,越来越多的发明创造来自中国,虽然看起来还像是“逆袭”,其实是水到渠成。
人,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因素。
“一个人对奇迹的信念,永远是一个奇迹能够产生的首要前提。”这是雷军当年在造车十字路口犹豫与纠结时,从《人类群星闪耀时》一书中获得的启示。
对中国产业来说,2025年可能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
一系列近乎“神迹”的创造,让我们对中国奇迹,有了更真实的信念。
这种奇迹也是一种双向奔赴的共创,是澎湃的合声。一边,屹立着越来越具备原生创新能力的中国企业,一边是越来越坚定地选择它们、为它们加油的中国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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