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丹枫

在我的书橱里，收藏着一本1954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冰心小说散文选集》，封面和封底因年久而破损，我小心翼翼地用透明粘胶薄膜把它补好；三百多页纸张都已黄而又脆，翻阅时必须加倍小心。我十分珍爱这本书。

冰心的短篇小说和散文温婉、纯真、细腻。

《斯人独憔悴》发表于1919年《晨报》，是冰心早期创作的重要短篇小说，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早期的重要作品。小说以青年学生反对日本侵占青岛的历史事件为背景，以颖铭、颖石兄弟和父亲化卿的思想冲突为切入点，揭露了封建官僚父亲剥夺儿子参加爱国运动和上学权利的专制手段。作品通过细节描写，如颖石“闷来便拿起笔乱写些白话文章，写完又不敢留着，便又自己撕了……”颖铭“每天临几张字帖，读几遍唐诗，自己在小院子里，浇水种竹……”颖贞“走到小院的门口，还听见颖铭低徊欲绝的吟道：‘……满京华，斯人独憔悴!’”深刻地展示了他们的精神困境，在残酷的现实压迫下的无力感。

《冬儿姑娘》创作于1933年11月。小说通过冬儿的故事，描写了一个女孩的成长历程，也揭露出当时对女性的压迫和不公。冬儿是一个自强不息的姑娘，“她从八九岁就会卖鸡子，上清河贩鸡子去，来回十七八里地，挑着小挑子，跑的比大人还快。”她是一个性格倔强的女孩，她不信鬼神，听了那迷信骗人的话，“一声也没言语。谁知道她后脚就跟了香头去，把人家家里神仙牌位一顿都砸了……”冬儿就是一个在旧社会困境中苦苦挣扎而坚强不屈的女性。作品表达了对女性命运的关切和对旧社会的批判。

这本选集的其他几篇短篇小说，如《我们太太的客厅》，最早发表于天津《大公报》，后收入北新书局1935年出版的小说集《冬儿姑娘》中。这是冰心的重要作品，有相当的社会影响力，也是至今仍备受关注的冰心短篇小说。《寂寞》《三年》等也各具特色，短小精悍，文字简洁，十分耐读。

本书所选的散文，其中《寄小读者》，篇幅最长，达一百页，由29则通讯组成，写作时间自1923年7月至1926年8月。贯穿全部“通讯”的是对大自然、母爱、童真的歌颂。它是影响了一两代少年儿童的名作，是当年孩子们宝贵的精神食粮。她在“通讯四”中写的江南景色：“有时远见大江，江帆点点，在晓日之下，清极秀极。我素喜北方风物，至此也不得不倾倒于江南之雅淡温柔。”使我这个一直生活在江南的小读者对这片土地和江河更热爱，更增添了对它的恋情。她对母爱的理解是那么的深刻；对母亲的爱是那么的深挚和纯真，使我们小读者如沐春风，深受教育。“通讯十二”有些话，我至今刻骨铭心：“真的，小朋友！别离之前，我不曾懂得母亲的爱动人至此，使人一心一念，神魂奔赴……我不须多说，小朋友知道的比我更彻底。我只愿这一心一念，永住永存，尽我在世的光阴，来讴歌颂扬这神圣无边的爱！”“小朋友！为着我，你们自此留心，只有母亲是真爱你的。她的劝诫，句句有天大的理由。花鸟虫鱼的爱是暂时的，母亲的爱是永远的！”冰心的字字句句都是她寸草心的袒露，都是对我们小读者进行爱的教育。我不禁联想起这本选集《南归——贡献给母亲在天之灵》中这一记叙：“我们再看不见母亲了，应该有些东西殉葬……我自己还放入头一次剃下来的胎发（是母亲珍重的用红线束起收存起来的）以及一把‘斐托斐’名誉学位的金钥匙。”这把女儿对母亲深厚的感情，真挚和朴素地表达出来了，读之令人动容。

我多么希望现在的年轻人能抽出一点时间读读这些距今一个世纪左右的文学作品。我想前辈老作家留下的这些宝贵的文学遗产，一定也会给大家精神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