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阵雨将云撕扯成碎片,窗台上的夜来香也褪去了它最后的青涩。水珠沿着茎叶的脉络滑落,在瓷盆边缘溅成点点星光。
前年深秋埋下的种子,如今已攀援至竹架的顶端,卷须轻勾着五月的晚风,将暮色搅动成斑驳的灰蓝。祖父曾言:“夜里绽放的花朵最解人意。”那时的我,未曾想到这墨绿的植株会成为初夏的信使,年复一年地为记忆投递着芬芳。
黄昏时分,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蔷薇与艾草的香气。此刻,夜来香的花蕾依旧紧闭,青白的表皮透出微光,宛如被雨水擦拭过的玉石。任凭外界如何喧嚣,它自岿然不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沉入楼群,花蕾顶端终于裂开一道细缝。
夜色如墨般浸染天际时,第一缕香气便潜入了窗棂。起初是清冷的甜,夹杂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待月光洒落树梢,那幽香已浓烈到足以充盈整个黑夜。
退休后的祖父,依旧保持着昼伏夜出的习惯。每当夜来香绽放,他便蹲在花前低语:“瞧这叶子,多像小汤勺,夜里盛满露水,天明便献给太阳。”月光倾洒在他稀疏的白发上勾勒出一层金边。
夜来香的确与众不同,白日里花瓣收拢,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而一旦暮色笼罩山头,那些淡紫的花蕾便如同接到神秘的指令,纷纷舒展开来。祖父说夜来香是在为夜巡之人打更,每绽放一朵,便多一盏照路的明灯。
记得去年暴雨之夜,我因淋雨高烧不退,恍惚间见祖父举着煤油灯在花丛中寻觅。他佝偻的身影被雨幕放大,雨衣上滴落的水珠与夜来香的气孔一同翕动。
后来才知,祖父冒雨采摘半开的花苞,与艾草一同捣碎,为我敷于额头。我半信半疑地嗅着那团青紫的药膏,凉意裹挟着幽香渗入毛孔,我逐渐入睡,做了一个香甜的梦。
今年夜来香的花期稍晚,昨日归家,祖父依旧坐在院中的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我习惯性地陪伴他等着花开,从黄昏直到月挂枝头。
祖父开心地教我辨认最早鼓胀的那簇花蕾:“这花朵最为珍贵,能镇宅驱蚊。”说着便从裤兜掏出玻璃瓶,将坠落的星形花瓣收入瓶中。暗香在掌心汇聚成漩涡,时光仿佛从未流逝。
夜来香,夜晚绽放的花朵,用它独特的香气和美丽,装点着这个世界,也触动着人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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