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帮文
1927年1月18日,鲁迅抵达广州。但两个多月后,他便被“四一五”事变吓得目瞪口呆,借机辞职,但中山大学极力挽留。
初夏是荔枝刚上市的节令,5月底,前路未定的鲁迅给远在北平的好友章廷谦写信:“……其实是我固在此地,住白云楼上吃荔枝也……敝人身体甚好,可惜,此地热了,但我想别处必也热,所以姑且在此逗留若干天再说。荔枝已上市,吃过两三回了,确比运到上海者好,以其新鲜也。”当章廷谦读信至此,想到鲁迅一边写信一边吃着鲜荔枝,其迂徐从容大约的确会让老友略为宽心。
在多次留聘遭拒后,6月6日,中山大学校方终于同意鲁迅的辞呈,但仍照常给他送来四月和五月的薪水,每月250元现金,另有库券250元,这让他多少有点兴高采烈,又给章廷谦写信:“我则忽而大阔,买四十元一部之书,吃三块钱一盒之饼干,还吃糯米糍(荔枝)、龙牙蕉,此二种甚佳,上海无有。”
“糯米糍”是广东荔枝家族中的上等品种。其名字来源于软糯清润的果肉,肉质饱满,晶莹剔透,着实像一块甜美的白玉;其果形稍大,偏心形,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可尝亦可赏。
7月16日,鲁迅被邀请到广州知用中学做了一次题为“读书杂谈”的讲演,后经校阅后刊登在《民国日报》副刊上,又被收录在杂文集《而已集》中。面对满座青少年,鲁迅解构了书斋里的阅读状态,倡导“用自己的眼睛去读世间这一部活书”。为了证明“实地经验总比看、听、空想确凿”,鲁迅特如是举例:“我先前吃过干荔枝,罐头荔枝,陈年荔枝,并且由这些推想过新鲜的好荔枝。这回吃过了,和我所猜想的不同,非到广东来吃就永不会知道。”如此顺其自然地现身说法,足以说明荔枝之魅已稳稳扎根他的心中。
早在此演讲前两天的夜 晚,黎仲丹给鲁迅送来一筐荔枝,鲁迅“分其半赠北新书屋同人”。他留下了半筐荔枝,估计也够他吃几天了吧。说不定,就在两天后的演讲当天,鲁迅也是吃了几颗清甜的荔枝后,才赶去会场,以致顺当地将荔枝用作读书的例证。8月2日,仍在广州的鲁迅在给江绍原的信中提到:“荔枝已过,杨桃上市……”
1930年7月4日鲁迅在日记里写道:“夜以荔枝一磅赠内山。”1936年7月4日,他再次将荔枝赠送给挚友内山完造等人:“……以荔枝赠内山、廉田及须藤先生……费慎祥来,并赠荔枝、苹果。”一天之内连续赠送出多份荔枝作为礼品,足见他对荔枝的推崇。
后来,鲁迅在《在钟楼上》一文中记述了他对广州的观感:“在我抱着梦幻而来,一遇实际,便被从梦境放逐了,不过剩下些索漠。我觉得广州究竟是中国的一部分,虽然奇异的花果,特别的语言,可以淆乱游子的耳目,但实际是和我所走过的别处都差不多的。倘说中国是一幅画出的不类人间的图,则各省的图样实无不同,差异的只在所用的颜色。黄河以北的几省,是黄色和灰色画的,江浙是淡墨和淡绿,厦门是淡红和灰色,广州是深绿和深红。”——在鲁迅心里,广州的深绿或许来自杨桃的颜色,而深红大抵是指荔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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