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光明日报

【谈文绎史】

  最近，国产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让家喻户晓的四海龙王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除了主角哪吒之外，造型俊美的东海龙王敖光（又名敖广）也圈粉无数。的确，通过《西游记》《封神演义》等小说的塑造，东海龙王应该是人们最熟悉的海神之一。

  其实，我国的海神历史十分悠久。在《庄子》中，有个著名的“望洋兴叹”的故事。沾沾自喜的河伯本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到了北海，才发现自己的渺小。他对着北海若感叹，自己真是贻笑大方了。河伯就是早期的河神，北海若就是早期的海神。

  《山海经》中有东海海神禺虢、南海海神不廷胡余、西海海神弇兹、北海海神禺京。四大海神多为人面鸟身，与后来的龙王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唐代虞世南所编类书《北堂书钞》引《太公金匮》，说上古时四海之神分别是南海祝融、东海句芒、北海玄冥、西海蓐收。这就把四海之神等同于原来的四方方位神了。

  先秦时，人们就将海洋视为神仙的居所。据《史记·封禅书》，在秦国的国都雍地，分布着祭祀日月星辰和四海之神等众神的百余座庙宇。汉代将四海之神正式列入国家祀典，有了固定的祭祀仪式。民间有龙王“兴云布雨”之说。唐代，四海龙王首次获得册封，“以东海为广德王，南海为广利王，西海为广润王，北海为广泽王”。唐宋以来，帝王多次下诏祠龙、封龙为王。

  此外，道场位于四面环海的普陀山的观音菩萨，也被人们认为是海上保护神。广东、海南一带有伏波将军马援，台湾有倪圣公、靖海侯施琅等地方性海神。

  不过，影响最大的海神还要数宋代出现的女性海神妈祖。在东南沿海，尤其是福建等地，人们非常尊崇妈祖。福建莆田等地的一些派出所专门设有“妈祖评理室”，墙上贴有妈祖画像，用于调解邻里日常矛盾纠纷，是将现代化管理与民间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典型案例。

  据民间传说和方志记载，妈祖本是北宋一位民间普通女子林默，世人又称“林默娘”。《绘图三教源流搜神大全》记载，林默娘精通天文、地理、气象、医学。林默娘熟悉水性，经常救助遇风触礁的渔民，帮助出海渔船化险为安，百姓称她“神女”“龙女”。28岁时羽化升仙，被渔民崇奉为妈祖。

  妈祖信仰在宋代出现后，其信仰圈不断扩大，由沿海扩大到了内陆，甚至远及边塞地区。在不同地区，她又有不同的“职责”：在沿海是海神；在内陆则是江河湖海水运交通的保护神。

  历史上流传的妈祖救人的传说很多。清赵翼《陔馀丛考》中有段有趣的记载：“遇风浪危急，呼妈祖，则神披发而来，其效立应。若呼天妃，则神必冠帔而至，恐稽时刻。”如遇海难，高喊“妈祖”，妈祖就不施粉黛，素颜赶来救人。如称“天妃”，妈祖就盛装打扮，雍容华贵地来救人，所以会迟一些。这不免让人想起《西游记》中孙悟空求观音菩萨帮忙收服灵感大王这段故事。悟空来求救时，发现观音和平时大不相同，她“懒散怕梳妆，容颜多绰约。散挽一窝丝，未曾戴缨络。不挂素蓝袍，贴身小袄缚。漫腰束锦裙，赤了一双脚。披肩绣带无，精光两臂膊”。听了悟空的诉求，观音甚至没有披上外衣，就跟悟空前去降妖了。在这种紧要关头，神仙也展现出像人类一般的仓促之态，不失可爱之处。

  历史上，妈祖不仅能护航、救海难，还能打海盗、抗倭寇。据《湄洲妈祖志》载：永乐十五年（1417），内官张谦使西洋还，于浙江金乡卫海上猝遇倭寇，官军以妈祖“阴助”杀退贼众。永乐十八年（1420），钦差都指挥张翥在浙江定海抗倭作战获神助。

  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兴盛，郑和下西洋，闽人到海外谋生等，妈祖信仰逐渐扩散到海外。这时，她不仅能够禳灾赐福、除痛去疾、降雨止风、布兵助战，还能保佑妇女顺利分娩、送子增福。到明代末期，闽人已将其视为无一不管的“万能神”。“至于居常疾疫，孕育男女，行旅出门，必以纸币牲物求媚而行祷焉。”

  在宋代，妈祖还只是海神之一，到了元代，妈祖已经位于众海神之上，被封为“天妃”，上升到统御全部海神的最高地位。历代统治者先后敕封36次，妈祖地位一路抬升至“天上圣母”，封号最长达64个字。时至今日，妈祖信俗被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妈祖祭典（海口天后祀奉）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经过千年传播，妈祖已经走向世界。妈祖的庙宇遍布49个国家，大大小小加起来有5000多座。因此，妈祖成为中外交流的重要文化纽带、情感基础。

  随着妈祖影响力的上升，有关妈祖的民间传说故事不断涌现。明代吴还初创作的长篇小说《天妃娘妈传》，是第一部完整叙述妈祖事迹的著录作品，对历史记载和传说故事进行整合、升华，凸显妈祖护国庇民的功绩。该书在民间的影响很大，潜移默化中，也为妈祖信仰的广泛传播做出了贡献。对普通百姓来说，妈祖作为航海保护神，象征着平安与仁慈。

  在明清笔记中，有很多关于妈祖的传说。明代谢肇淛《五杂俎》记载：大海上有天妃神，经常帮助航海者，如果在风涛之中，忽然出现两只蝴蝶，或者半夜出现一盏红灯，就不用害怕，即便风浪再大，也不会有危险，因为这是天妃在保护航船。

  近些年，还推出了一些妈祖题材的影视作品。一部38集的电视连续剧《妈祖》在央视黄金档播出。该剧通过影视特效形象地展示了妈祖的神通。有福建网友调侃称，“因为这个角色，我奶奶不允许我说女主角一句坏话”。在2024年央视龙年春晚节目《年锦》中，电视剧妈祖的扮演者身着汉服，看上去很像“妈祖”，甫一亮相，立刻冲上热搜，网友惊呼“妈祖再现”，在年轻观众中上演了一波“回忆杀”。妈祖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作者：杨选华，为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