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志华

唐代诗人章碣写过一首《焚书坑》诗：“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他是对秦始皇“焚书坑儒”有感而发，所谓“山东”，乃崤山和函谷关的合称，即为秦始皇所灭六国旧有之地；刘项，谓刘邦和项羽，“不读书”，是说刘邦出身市井无赖，项羽年轻时习武，两人都没读多少书。

但是，《史记》对刘、项写得更翔实。项羽出自将门，“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叔叔项梁恼怒他，项羽回答：“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项羽要学谋略、兵法，以至秦始皇游会稽，渡浙江，项羽说出“彼可取而代之”的志向。

项羽军事才能出色，在刘邦的配合下，公元前206年，项羽推翻了秦朝，建立了西楚政权，成为名副其实的“霸王”。当项羽的军事实力达到巅峰时，许多志士仁人纷纷投靠他，誓言为他效力。然而，项羽并没有稳固自己的统治，在楚汉之争中，刘邦成了项羽称王称霸的对手，刘邦凭借自己的“斗智”和政治手腕，逐渐在楚汉战争中占据上风。公元前202年，项羽在垓下之战中遭遇了刘邦的联合军队，最终被围困。

有人以为项羽不过是“长八尺余，力能扛鼎，才气过人”的军事家，其实项羽也富有文学才华，他在乌江自刎前吟唱《垓下歌》，以虚实结合的手法，生动地显示叱咤风云的气概，洋溢着豪气，但又流露出无可奈何的心情，可谓文学佳作。《史记》中写道：“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阕，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这里凸现项羽的悲壮，一个失败的英雄形象跃然纸上。细读《垓下歌》，谁能否认项羽的文学才华？

说到刘邦，也非白丁。他当上皇帝后衣锦还乡，创作了《大风歌》。《史记》记载：刘邦“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击筑，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大风歌》气贯长虹，表现出胜利者的踌躇满志。回望楚汉相争，他“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脱口而出《大风歌》，既是对人间世事、政局变迁的感慨，也是对驰骋疆场、平定诸侯的总结。刘邦是有心机之人，由战局、胜局到决局，自然想到，创业维艰，守成不易，一个“安”字，既是疑问，也是忧虑：我如何能够得到勇猛的战士，保守住我天下的土地呢？可见他雄才大略，其中也裹挟“家天下”的私念。

章碣说“刘项原来不读书”，《史记》用事实阐述，刘、项青壮年不但读书，而且重用文人谋士，且能亲自赋诗，他们吟唱的《垓下歌》《大风歌》，不正是优秀的文学作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