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恶梦。
一个晚上,喝过茶以后,姥爷和我坐下来念诗,姥姥政权在洗盘子和碗,雅可夫舅舅突然闯了进来,他一头的乱头发和平常倒没什么两样儿。 可是脸色不大对。
他也不问好,也不看谁一眼,把帽子一扔,挥着两手叨叨起来: “爸爸,米希加疯了!” “他在我那儿吃铁饭,可能是多喝了两盅儿,又打桌子又砸碗,把一件染好的毛料子撕成了条条儿,窗户也给砸了下去,没完没了地欺负我和格里高里! “现在他已往这儿来,说是要杀了您!您可要小心啊……” 姥爷用手把自己慢慢地支了起来,脸皱成了一把斧头,眼睛几乎瞪了出来: “听见了没有,老太婆?” “好啊,杀他爹来了,亲生儿子呀!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孩子们……” 他端着肩膀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突然他一伸手把门关上了,带上了沉重的门钩,转身向着雅可夫: “你是不是不把瓦尔瓦拉的嫁妆拿到手不甘心?是不是? 拿去吧!” 他在食指和中指间露出大拇指,伸到雅可夫的鼻子尖儿底下——这是轻蔑的表示! 雅可夫作出副委屈的样子来: “爸爸,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关不关你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什么东西!” 姥姥什么也不说,她在忙着把茶杯往柜子里收。 “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好啊,保护我!好极了,谢谢爸爸,好儿子! “老太婆,快给这只狐狸一件武器,雅可夫·华西里耶夫,你哥哥一冲进来,你对准他的脑袋打他!” 舅舅躲到角落里去了。
“既然不相信我,我就……” “相信你?” 姥爷跺着脚狂吼: “告诉你,不管什么鸡猫狗兔我都相信,可是你,我还要等等看! “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很好,你可以动手,把他或打我都行!” 姥姥悄悄对我说: “快,跑到上面的小窗户那儿去,你舅舅米哈伊尔一露面,你就赶快下来告诉我们!” 受此重任,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街道。
尘封上埋的街道上,鹅卵石像一个个肿疤,近处的肿疱大一些,越远越小,一直延伸到了山谷那一边的奥斯特罗日那雅广场,广场上铺着粘土,粘土上有一座监狱。 监狱是灰色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岗楼,气势壮观,形态忧郁。
那边儿还有辛那亚广场的一头是黄色的拘留所和铅灰色的消防嘹望塔。 一个值班的救火员,像拴着铁链子的狗,不停地来回走着。
那边儿还有一个叫久可夫的臭水坑,那就是姥姥讲过的,有一年冬天舅舅们曾经把我父亲扔进的那个水坑。 收回眼光来,正对着窗户是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低矮的三圣教堂。
秋雨冲洗过的一片矮矮的屋顶,早就又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挤挤挨挨的,像教堂门口的叫花子,所有的窗户都瞪着眼睛,大概和我一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街上的行人不多,蟑螂般的挪动着。
一阵浓烈的气味儿冲上来,让我感到十分惆怅,这是一股大葱胡梦卜包子的味儿。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抑感,心顶压了下来,墙壁在推我!而身体里好像也不东西在向外撑,要撑破肋骨和胸膛! 是他,米哈伊尔舅舅! 他东张西望地出现在巷子口了,帽子盖住了他的耳朵,盖住了他大闰个脸。
他穿着棕黄色的上衣,靴子长及膝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摸胡子。 看他那阵势,杀气腾腾的!我应该马上跑下去报告,可无论如何挪不动脚步! 我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洒馆,哗哗啦啦地,他在开洒馆的门! 我飞也似的跑下去,敲姥爷的门。
“谁?” “我!” “干什么,他进了洒馆?好吧,你去吧!” 我在那儿害怕……” “行啦,呆会儿吧!” 我只好又上去,趴在窗户上。
在外祖母没有听的我的声音时,她的样子很凶,“嘴唇歪扭着,黑眼珠儿闪着气愤的光芒”。
当我问到头发为什么这么长的时候,外祖母即刻改换了模样,“还是用昨天那样的温暖而柔和的腔调说”。外祖母总是用这样温暖柔和的腔调对我说话。
把自己的头发长说成是上帝给自己的惩罚,自嘲中满含着幽默,一个多么开朗的人啊。“你睡吧,还早着,——太阳睡了一夜刚起来……”多像在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中,一个慈祥老人所说的话呀,可以想象出她脸上洋溢的微笑,可以感受到她轻松和谐的语调。
“我不想睡!”感叹号昭示着我态度的坚决,显现出我在外祖母面前的无拘无束乃至略微的放肆。对于我这样的言语,外祖母马上表示同意“不想睡就不睡好了。”
外祖母就是这样尊重我——一个儿童的意愿!她的这样的平常的话,如同那窗外的阳光温暖着我幼小的心灵。 “你昨天怎么把牛奶瓶子打破了?你小声点说!”外祖母问话中隐含着轻轻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关爱。
先前我说话时,外祖母并没有让我小声,任凭我喊出那样的话她丝毫没有生气,但现在却让我小声点。她边说话,边梳头,一边往沙发瞧。
原来沙发上睡着我的妈妈!噢,外祖母原来不想这件事让妈妈知道,不想我受到妈妈的责骂。外祖母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于是我便沉浸在外祖母温柔的话语中,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微笑时,“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光芒”,“快活地露出雪白的牙齿”有皱纹的面孔“年轻、明朗”,我的外祖母是乐观的、充满朝气的;全黑的衣服遮不住她眼睛里射出发自内心的“永不熄灭、快乐的、温暖的光芒。”外祖母又是顽强刚毅的;她“腰弯得几乎成为驼背”,“肥肥胖胖”,“却又像一只大猫似的轻快而敏捷”,我的外祖母是又是可爱的。
在那天醒来的早晨,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慈爱的、乐观的、坚毅的外祖母,让她的唱歌似的话语,如鲜花般在我的心底温柔地开放…… 2.那小雀儿象是死人,也许它会变成不朽的金身,因为它是无辜丧生的……” “原来就是死的吗?” “不,它飞进货房里,我用帽子扑死的。” “干吗要扑死它?” “不干吗……” 她坐在山沟边上,面前摊开一块包头布,上边摆着面包、黄瓜、萝卜、苹果,这许多天 赐的食物当中,有一只很美的多角的玻璃瓶,在太阳下发着光,瓶口塞一个雕成拿破仑头形 的水晶塞子,瓶里装着一什卡利克的用金丝桃浸过的伏特加酒。
“天啊,多么快活呀!”外祖母满心感激地说。 “我编成了一支歌!” “是真的吗?” 我就把似诗非诗的东西唱给她听: 眼看着冬天渐渐到来, 夏天的太阳呀,再会再会!* 可是外祖母不让我唱完,就插嘴道: “这种歌原来就有的,只是比这好一些!” 于是她提高嗓子唱了起来: 哎呀,夏天的太阳快离去了, 去到黑夜,那遥远森林的后边! 唉!丢下我,一个年轻的姑娘, 孤零零地再没有一丝儿春的欢喜…… 早晨我要不要去到村外, 回想五月中同游的欢情, 那旷野令人不快的望着, 我在这儿丧失了我的青春。
哎呀,我亲爱的女友们哟! 等那轻软的初雪堆起, 请从我白白的胸膛挖出心儿 把它埋葬在雪堆里! 3.刷地一下,两个舅舅都立了起来,俯身向前,指着桌子对面的姥爷狂吼,狗咬般地龇出了牙。 姥爷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一样地叫: “都给我滚出去要饭去!” 姥姥痛苦地说: “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姥爷个头小,声音却出奇地高,震耳欲聋的。
我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冲着大家,一声不吭。
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 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喘息着、叫骂着、呻吟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拼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 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鞭格妮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舅舅现在都被制服了: 茨冈,一个年青力壮的学徒工,骑上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而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用手巾捆着他的手。 舅舅呼呼地喘着气,被紧紧地按在地板上,胡子都扎到了地板缝里。
姥爷顿足捶胸,哀号着: “你们可是亲兄弟啊! 唉!” 4.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个恶作剧,他叫9岁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姥爷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姥爷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掸着耳朵,他一边蹦达,一边吼着: “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雅可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姥姥正用擦了擦着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这是雅可夫的萨希加干的!” “胡说!” 雅可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 “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骂了起来。 姥爷这时候。
我很欣赏《童年》这部小说,许多地方都描写得绘声绘色,比如:新房子比以前的房子漂亮,可爱;正面涂着让人感觉温暖恬静的深红的颜色;三个天蓝色的窗扉和一扇带栅栏的顶楼百叶窗鲜亮得透眼;靠左边的屋顶遮掩着榆树和菩提树的美丽的浓荫.院子里,花园里,有许多舒适的僻静角落,像是专为捉迷藏用的.花园特别好,它不大,但草木茂盛,凌乱得令人愉快;花园的一角有一所玩具似的矮小澡塘;另一角是一个相当深的大坑;坑里野草丛生,乱草里突出一根粗大的木炭头,这是被烧毁的旧澡塘留下来的残迹.左边是奥夫相尼科夫上校马厩的围墙,右边是贝特连家的房舍;花园前面连接着卖牛奶的彼德罗芙娜的宅地.彼德罗芙娜是一个又胖又红的、像铃铛似的整天吵吵闹闹女人;她的小屋坐入地平线下面,阴暗而且破旧,均匀地盖着一层青苔,两个窗眼和善地瞅着深谷纵横的、远方有一片浓密的青云般的森林的田野;田野里整天有兵士行走,跑步;刺刀在秋天的斜晖中闪着白光. 点评: 全段细致地吧房子的周围生地介绍了一遍.顺序得当,有条不紊,描写生动.全段仔仔细细地、由里到外地把外祖父的“新房子”的“邻居”和外祖父的邻居大致做了概括.语言生动,“像铃铛似的”、“盖着一层青苔”、“和善地瞅”、“在秋天的斜晖中闪着白光”等等等等都活泼可爱、生动有趣.全段思路清晰、写法独特、修辞方法运用得当;虽长,但并不乏味.很值得借鉴。
精彩片段】
她今天样子很凶,但当我问起她的头发为什么这样长的时候,她还是用昨天那样温暖而柔和的腔调说:
“看来这世上递给我的惩罚,上帝说:给你梳这些该死的头发去吧!年轻的时候,我夸耀过着一把马鬃,到老来,我可诅咒它了。你睡吧!还早着呢,——太阳睡了一夜刚起来……”
“我不想睡!”
“不想睡就不睡好了,”她马上表示同意,一面编辫子,一面往沙发那边瞧,母亲就在沙发上躺着,脸朝上,身子直的像一根弦。“你昨天怎么把牛奶瓶子打破了?你笑声说!”
外祖母说话好似在用心地唱歌,字字句句都想鲜花那样温柔、鲜艳和丰润,一下子就牢牢地打进我的记忆里。她微笑的时候,那黑得像黑樱桃的眼珠儿睁得圆圆的,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光芒,在笑容里,快活地露出坚固雪白的牙齿。虽然黑黑的,两颊有许多皱纹,但整个面孔仍然显得年轻,明朗。但这面孔却被松软的鼻子、胀大了的鼻孔和红鼻尖而给弄坏了。她从一个镶银的黑色鼻烟壶里嗅烟草。她的衣服全是黑色的,但通过她的眼睛,从他内心却射出一种永不熄灭的、快乐的、温暖的光芒。她的腰弯得几乎成为驼背,肥肥胖胖,可是举动却像一只大猫似的轻快而敏捷,并且柔软得也像这可爱的动物。
【品读赏析】
《童年的朋友》节选自高尔基的《童年》,文章以极其细腻而又饱含神情的笔触描绘了“外祖母”这充满人性光辉的人物形象。
让我们沿着高尔基给我们营造的温暖而又流畅的文字的河流,抓住那些涓涓细流,用心思考,用心感悟,一个充满魅力的“外祖母”便会站在你的面前,对着你微笑……
当我(高尔基)醒来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了外祖母正在梳理那一头浓密的头发时,一场对话便开始了。
在外祖母没有听的我的声音时,她的样子很凶,“嘴唇歪扭着,黑眼珠儿闪着气愤的光芒”。当我问到头发为什么这么长的时候,外祖母即刻改换了模样,“还是用昨天那样的温暖而柔和的腔调说”。外祖母总是用这样温暖柔和的腔调对我说话。
把自己的头发长说成是上帝给自己的惩罚,自嘲中满含着幽默,一个多么开朗的人啊。“你睡吧,还早着,——太阳睡了一夜刚起来……”多像在一个童话般的世界中,一个慈祥老人所说的话呀,可以想象出她脸上洋溢的微笑,可以感受到她轻松和谐的语调。
“我不想睡!”感叹号昭示着我态度的坚决,显现出我在外祖母面前的无拘无束乃至略微的放肆。对于我这样的言语,外祖母马上表示同意“不想睡就不睡好了。”外祖母就是这样尊重我——一个儿童的意愿!她的这样的平常的话,如同那窗外的阳光温暖着我幼小的心灵。
“你昨天怎么把牛奶瓶子打破了?你小声点说!”外祖母问话中隐含着轻轻的责备,但更多的是关爱。先前我说话时,外祖母并没有让我小声,任凭我喊出那样的话她丝毫没有生气,但现在却让我小声点。她边说话,边梳头,一边往沙发瞧。原来沙发上睡着我的妈妈!噢,外祖母原来不想这件事让妈妈知道,不想我受到妈妈的责骂。外祖母真是我的好朋友啊。于是我便沉浸在外祖母温柔的话语中,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微笑时,“闪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快光芒”,“快活地露出雪白的牙齿”有皱纹的面孔“年轻、明朗”,我的外祖母是乐观的、充满朝气的;全黑的衣服遮不住她眼睛里射出发自内心的“永不熄灭、快乐的、温暖的光芒。”外祖母又是顽强刚毅的;她“腰弯得几乎成为驼背”,“肥肥胖胖”,“却又像一只大猫似的轻快而敏捷”,我的外祖母是又是可爱的。
在那天醒来的早晨,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我的慈爱的、乐观的、坚毅的外祖母,让她的唱歌似的话语,如鲜花般在我的心底温柔地开放……
这便是透过高尔基文字的河流,我们所能感知到的温馨的画面。
如果,你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如果你愿意静静地用心来阅读,先认读,再细读,必要时再想读(想象着读),那么那些文字的河流便会幻化成鲜明的形象,流到你的心底,在那里发芽,开花……
昏暗昨小的房子里,我的父亲摊手摊脚瑗际躺在地板上。
他穿着一身白衣裳,光着脚,手指无力地打着弯儿。 他快乐的眼睛紧紧地闭住了,成了两个黑洞;龇着牙咧着嘴,她像在吓唬我。
母亲跪在他旁边,用那把我常常用来锯西瓜皮的小梳子,为父亲梳理着头发。 母亲围着红色的围裙,粗里粗气地自言自语着,眼泪不停地从他肿大了的眼泡里流出来。
姥姥紧紧拉着我的手,她也在哭,浑身发抖,弄得我的手也抖起来。 她要把我推到父亲身边去,我不愿意去,我心里害怕! 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
我不明白姥姥反复给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快,跟爸爸告别吧,孩子,他还不到年纪,可是他死了,你再也别想见到他了,亲爱的……” 我一向信服我姥姥说的任何一句话。尽管现在穿一身黑衣服,她显得脑袋和眼睛都出奇的大,挺奇怪,也挺好玩。
我小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父亲看护着我,可是后来,我姥姥来了,他来照顾我了。 “你是哪儿的呀?” 我问。
“尼日尼,坐船来的,不能走,水面上是不能走的,小鬼!” 她答。 在水上不能走!坐船! 啊,太可笑了,太有意思了! 我家的楼上住着几个大胡子波斯人;地下室住着贩羊皮的卡尔麦克老头儿;沿着楼梯,可以滑下去,要是摔倒了,就会头向下栽下去。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从水上来的人。 “我怎么是小鬼呢?” “因为你多嘴多舌!” 她笑嘻嘻地说。
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这个和气的老人了,我希望她领着我立刻离开这儿。 因为我在这儿实在太难受了。
母亲的哭号吓得我心神不定,她可是从来也没有这么软弱过,她一向是态度严厉的。 母亲人高马大,骨头坚硬,手劲儿特别大,她总是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可是如今不行了,衣服歪斜凌乱,乌七八糟地;以前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贴在头上,像个亮亮的大帽子,现在都套拉在赤裸的肩上,她跪在那儿,有些头发都碰到了爸爸的脸。 我在屋子里站了好半天了,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一个劲儿地为父亲梳着头,泪水哗哗地流。
门外嘁嘁喳喳地站着些人,有穿黑衣服的乡下人,也有警察。 “行啦,快点收拾吧!” 警察不耐烦地吼叫着。
窗户用黑披肩遮着,来了一阵风,披肩被吹了起来,抖抖有声。 这声音让我想起了那次父亲带我去划船的事。
我们玩着玩着,突然天上一声雷响,吓得我大叫一声。 父亲哈哈哈地笑起来,用膝盖夹住我,大声说:“别怕,没事儿!” 想到这儿,我突然看见母亲费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可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头发散在了地板上。
她双目紧闭,面孔铁青,也像父亲似地一咧嘴:“滚出去,阿列克塞!关上门。” 姥姥一下跑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箱子后面,母亲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呻吟着,把牙咬得山响。
又是一恶梦。
一个晚上,喝过茶以后,姥爷和我坐下来念诗,姥姥政权在洗盘子和碗,雅可夫舅舅突然闯了进来,他一头的乱头发和平常倒没什么两样儿。
可是脸色不大对。他也不问好,也不看谁一眼,把帽子一扔,挥着两手叨叨起来:
“爸爸,米希加疯了!”
“他在我那儿吃铁饭,可能是多喝了两盅儿,又打桌子又砸碗,把一件染好的毛料子撕成了条条儿,窗户也给砸了下去,没完没了地欺负我和格里高里!
“现在他已往这儿来,说是要杀了您!您可要小心啊……”
姥爷用手把自己慢慢地支了起来,脸皱成了一把斧头,眼睛几乎瞪了出来:
“听见了没有,老太婆?”
“好啊,杀他爹来了,亲生儿子呀!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孩子们……”
他端着肩膀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突然他一伸手把门关上了,带上了沉重的门钩,转身向着雅可夫:
“你是不是不把瓦尔瓦拉的嫁妆拿到手不甘心?是不是?
拿去吧!”
他在食指和中指间露出大拇指,伸到雅可夫的鼻子尖儿底下——这是轻蔑的表示!
雅可夫作出副委屈的样子来:
“爸爸,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关不关你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什么东西!”
姥姥什么也不说,她在忙着把茶杯往柜子里收。
“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好啊,保护我!好极了,谢谢爸爸,好儿子!
“老太婆,快给这只狐狸一件武器,雅可夫·华西里耶夫,你哥哥一冲进来,你对准他的脑袋打他!”
舅舅躲到角落里去了。
“既然不相信我,我就……”
“相信你?”
姥爷跺着脚狂吼:
“告诉你,不管什么鸡猫狗兔我都相信,可是你,我还要等等看!
“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很好,你可以动手,把他或打我都行!”
姥姥悄悄对我说:
“快,跑到上面的小窗户那儿去,你舅舅米哈伊尔一露面,你就赶快下来告诉我们!”
受此重任,我感到十分骄傲。
我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街道。
尘封上埋的街道上,鹅卵石像一个个肿疤,近处的肿疱大一些,越远越小,一直延伸到了山谷那一边的奥斯特罗日那雅广场,广场上铺着粘土,粘土上有一座监狱。
监狱是灰色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岗楼,气势壮观,形态忧郁。
那边儿还有辛那亚广场的一头是黄色的拘留所和铅灰色的消防嘹望塔。
一个值班的救火员,像拴着铁链子的狗,不停地来回走着。
那边儿还有一个叫久可夫的臭水坑,那就是姥姥讲过的,有一年冬天舅舅们曾经把我父亲扔进的那个水坑。
收回眼光来,正对着窗户是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低矮的三圣教堂。
秋雨冲洗过的一片矮矮的屋顶,早就又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挤挤挨挨的,像教堂门口的叫花子,所有的窗户都瞪着眼睛,大概和我一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街上的行人不多,蟑螂般的挪动着。
一阵浓烈的气味儿冲上来,让我感到十分惆怅,这是一股大葱胡梦卜包子的味儿。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抑感,心顶压了下来,墙壁在推我!而身体里好像也不东西在向外撑,要撑破肋骨和胸膛!
是他,米哈伊尔舅舅!
他东张西望地出现在巷子口了,帽子盖住了他的耳朵,盖住了他大闰个脸。
他穿着棕黄色的上衣,靴子长及膝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摸胡子。
看他那阵势,杀气腾腾的!我应该马上跑下去报告,可无论如何挪不动脚步!
我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洒馆,哗哗啦啦地,他在开洒馆的门!
我飞也似的跑下去,敲姥爷的门。
“谁?”
“我!”
“干什么,他进了洒馆?好吧,你去吧!”
我在那儿害怕……”
“行啦,呆会儿吧!”
我只好又上去,趴在窗户上。
“你是为了我吗?原来是这么回事!你瞧我把你这块废料塞到炉底下喂老鼠,你就知道了!你算什么保护者啊,一个小泡泡儿,一戳就破!你看我告诉外祖父--他不打掉你一层皮才怪呢!到顶楼念书去吧……” 她整天不理我,到晚上,在没有祈祷以前,她在床沿上坐下,教训了我几句永生不忘的话: “阿廖沙,亲爱的孩子,你要记住:不要管大人的事!大人都学坏了;上帝正考验他们呢,你还没有受考验,你应当照着孩子的想法生活。
等上帝来开你的心窍,指示你应当做什么,领你走那应走的道路。懂不懂?至于什么人犯了什么过失——这不是你的事。
这让上帝来判断,惩罚。这要他来管,不是我们!”。
童年精彩片段: 他坐在窗前,沉默地待上整整一个钟头,眺望绯红的傍晚天空,那黑色的寒鸦绕着圣母升天教堂的金色圆顶盘旋,一直飞得高高的,又落下来,忽然,像一面黑网似的遮着渐渐熄灭的天空,随后就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留下一片空虚。
当你眺望这些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愉快的惆怅充满了胸怀。 阳光的辐射在紫藤色的天空中扩大着,天空渐渐变蓝了。
云雀飞到目力达不到的高空,在婉转地歌唱,、一切鲜花和音响,像露水珠儿似的往胸里渗透,使人感到宁静的喜悦,引起人们一种想快点起床做点事情,和周围一切生物友爱地生活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