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黑龙江日报)
转自:黑龙江日报
万梅子。
赵浩。□万梅子 赵浩
当代文学场域中存在着一种地域书写的模式。从宏观的视角来看,那里生活的人们使用共同的语言,具有共同的习俗和心理特征,作家的任务则是发现和描述这个民族或地区独特的景观和风物。迟子建的创作确证了东北地域是具有审美差异性的存在,但她所构建的不只是一个景观描述的地域,而是一个充满张力的审美诗学空间:个体与整体、身体与精神、地缘与普遍、地理与社会、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对话关系在她的叙述与情节里展开。
作家的历史背景不同,所能参与的叙事权利也不同。民间立场的深刻之处在于,它既是对历史真相的另一种探求,也是对生命韧性的美学礼赞。在迟子建笔下,历史的残酷从未掩盖人性的光辉,生活的苦难总是与生命的尊严并存。她塑造的文学世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叙事美学:从容的叙事节奏以多重视角转换,始终保持着对历史洪流中个体命运的深切关注,在复杂的人物关系网与矛盾的现实处境中,探寻着生命存在的本质意义。这种辩证的历史观使她的作品在记录历史岁月的同时,开掘出历史中蕴含的精神资源。
在地域书写的维度上,迟子建很大程度上将北方的自然景观转化为人物命运的隐喻。北极村的极光是自然奇观,是照亮人物内心世界的精神之光;大兴安岭的深雪地貌,更凝结着生命韧性的美学礼赞。在她营造的世界里,个体的命运与地域的记忆交织,生命的伤痛与希望并存,地方的特性与人类的共性相通,深刻共生关系是塑造其精神气质的重要力量。
从历史叙事的回响来看,她细腻的笔触下,打破传统宏大叙事垄断地位的,是一个个充满抵抗又协商的活生生微观主体,其命运轨迹与生活烟火在不同宏大背景的缝隙中,表现出社会规则的变迁如何影响普通人的生活,如何作用在个体生命中产生独特又普遍的印记。她带有人文关怀的叙事策略重构了特殊的历史时期被遗忘的主体性。所以在她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不是抽象的历史规律,常常是具体生命在时代变迁中的挣扎与坚守。
在情感结构的探索上,迟子建笔下的人物往往都面临着个人愿望与历史进程的错位,在时代的夹缝中执着于微小的欲望,保持着艰难的环境中生命的尊严。这些寻根意味中戏剧化的悲情渲染,渗透在日常生活细节中的深沉情感体验,创作了一个个丰富而立体的世界,使“天人合一”的整体观重建生命共同体,让读者在平凡人物的命运中看到普遍的人性与光辉。
记忆书写的维度常展现出迟子建叙事的最重要特质,最终延展到满怀生命存在的哲学思考。她敏锐捕捉到现代人在多重空间的生存状态,将个人的创伤记忆、文化记忆与地域的历史记忆作为文学之物,转化为公共表演,个体的创伤转换为集体记忆,地方性知识也被输入到更广阔的文化对话领域,创造出多层次的时间结构。通过精湛的叙事,实现了生命困境中对地域诗意理解与赞美的审美超越。她不回避现实的残酷与悲情的渲染,在冷静的观察与深切的同情之间保持平衡,探寻对人类共同命运的深刻观照,又保持着诗意的美学品质,实现在地经验与普遍关怀的相遇。这种现实关怀的叙事姿态持续拨动读者的时代记忆活水,使之进入一个具有批判和启示意义的北方镜像空间。
(作者系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研究》编辑部编辑、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