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强
谢麻子名叫谢学联,是我的家乡原忠县三汇乡卫生院的医生,因面部常生麻疹,久而久之,这个带着乡土气息的称呼,便成了他的专属代号。谢麻子擅长儿科,针对儿童常见病症,凭借着祖传的医术,有着一套独特且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在老家及周边乡镇,他的名号可谓家喻户晓。
我小时候体质较弱,三天两头生病,且一病便是高烧不退。试过场上其他医生的药方,总是不见效。唯有谢麻子一出手,药到病除。从此,我便成了他的“常客”。
记得上世纪90年代,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夜,时钟刚划过24点,我突然发起高烧,体温飙升至40℃,小脸烧得通红,意识也开始模糊。爸妈心急如焚,抱着我一路狂奔到卫生院。漆黑的老街上,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和焦虑的喘息声。卫生院大门紧闭,无奈之下,他们在谢麻子住的楼下大声呼喊:“谢医生!快救救我儿子!”寂静的夜里,这呼喊声显得格外急切。睡梦中的谢麻子被惊醒,立刻在楼上回应:“别急,我马上下来!”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了他穿着拖鞋匆匆下楼的声音。
只见谢麻子披着外套,打着手电筒,神情严肃而专注。他迅速打开诊室,拿出水银体温计,轻轻放进我腋下。紧接着,又拿起听诊器,贴在我的胸口,侧耳聆听。5分钟后,他看着体温计,眉头紧锁:“41℃了,得赶紧退烧!”
深夜时分,其他医生都已熟睡,好在谢麻子很全面,打针、配药都不在话下。他熟练地拿起针管,抽取退烧药,让爸妈将我抱到椅子上坐好,动作麻利地完成了注射。原本昏昏沉沉的我,被这一针扎得“哇”地大哭起来,爸妈一边心疼地安慰,一边紧张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打完针,我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别着急,还要拿药。”谢麻子说着,便在处方单上快速书写起来。不一会儿,一张写满药名的处方就完成了。看着这宛如“天书”般的处方,爸妈满脸困惑,不知所措。他一眼便看穿了爸妈的焦虑,安抚道:“不用你们看懂,药房能认就行,我去叫药房的人起来配药。”几句话,瞬间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没过多久,药房的姑娘睡眼惺忪地赶来,接过处方,迅速在药架间穿梭,配好了药。爸妈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赶紧倒了杯水,给我喂药。看着我吃完药,爸妈试探着摸了摸我的额头,热度似乎有所减退,这才千恩万谢,背着我回家。第二天一早,一量体温,37℃,高烧退了。“儿子就服‘谢麻子’的药啊!”爸妈感慨道。
后来,我上了小学,虽说不像儿时那样频繁发高烧,但感冒、咳嗽等小毛病还时有发生。一旦我生病,爸妈依旧会带着我去找谢麻子。而他只要看到我来了,问明病情后,甚至不用把脉、听诊,就能准确开药。毕竟多年的相处,我的病情早已印在他的心里,开出的药方自然也十拿九稳。
渐渐地,谢麻子就像我的家庭医生一样。每次看完病,我都会用清脆稚嫩的声音道一句:“麻烦谢爷爷!”
再后来,谢麻子凭借出色的医术,当上了乡卫生院的院长。随着医院不断发展,陆续招来了年轻医生,科室也逐渐完善,分工更加细致。尽管工作愈发忙碌,可只要我生病前来,他总会放下手头的事,认真为我看病。
时光飞逝,我进入中学,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放学路过卫生院,只要看到谢麻子的身影,都会立刻迎上去,笑着打声招呼。那笑容里,满是感激与尊敬。
几年后,我考上大学,离开故乡。虽身在异乡,却时常牵挂着谢麻子,总会在电话里向父母打听他的近况。
退休后,他依旧备受追捧。县城的多家民营医院向他抛出橄榄枝,邀请他坐诊。因为他精湛的医术、高尚的医德,早已在老家及周边地区声名远扬。许多老百姓认准了他,宁愿舍近求远,也要到他所在的医院看病。诊室里,一面面锦旗挂满墙壁,那是他一生救死扶伤的见证,更是百姓对他信任与爱戴的缩影。
几年前,谢麻子因病离世。这个消息传来,我悲痛万分。出殡前一晚,三汇场的很多人自发前往悼念,灵堂内外,花圈层层叠叠,寄托着无尽的哀思。挽联“医道仁心照乡里,德艺双馨传四方”,正是对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作者单位:重庆市广播电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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