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文铃，福州方言文化研究者，闽都乡学讲师，福建省级非遗项目福州方言八音传承人，著作《福州八音字典》。

“蜀面单单齖”是什么样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尽情欢笑乐开花。老福州人谓之“蜀面单单齖”，言人高兴笑得合不拢嘴，就像微信表情包里“呲牙”这张图。这句俚语生动描述一个人的心情笑貌，言语极其夸张，十分幽默。

福州方言俗字中的“齖”，其含义是牙和齿的“统称”，这个奇怪的“齖”字有什么来历呢？笔者先对牙和齿二字做了一番“考古”，发现在上古汉语中，“牙”与“齿”有别，牙是牙，齿是齿。唐朝人颜师古在西汉史游的《急就篇》中注疏曰：“齿者总谓口中之骨，主齰啮者也。”牙字一般出现在哪里呢？《易·大畜》注解：牙，豮豕之牙。可见在先秦时期，牙字本义指兽牙。后世也有成语佐证“牙”字最初的归属，如“狗嘴吐不出象牙”“虎口拔牙”“犬牙交错”“鼠牙雀角”“张牙舞爪”等，都是指畜兽之牙。

汉代以后“牙”字义有所引申，《说文解字》注解：牙，牡齿也。可见汉代“齿”有牝牡之分。“牙”字义到了汉代，也开始指人嘴中的犬牙，又称虎牙。《后汉书·华佗传》云：“齿牙完坚”，指齿和牙完整而结实。这时从“齿”中分别出“牙”来，成语“咬牙切齿”，说明以咬嚼食物功能的称谓“牙”，福州人谓之“大牙”。而用以剪切食物的称谓为“齿”。

渐渐地，“牙”字的出现变得更加活跃，尤其在普通话当中，人们日常使用的词语多见“牙”而少见“齿”。如，前牙、乳牙、门牙、蛀牙、牙疼等，“齿”差点被强势地排挤出口腔。正所谓福州老话讲的“正主搭呒渡”，言船主被排挤，搭不上自己的船，寓意被排挤出局。

但在福州方言里，“齿”却从未下岗。至今，福州周边县市，如福清、闽清，本地话中的“齿”就代表着“牙”。比如，牙杯福清话曰“齿锅”，牙刷曰“齿刷”，牙疼曰“齿疼”，拔牙曰“拔齿”，医院的牙科曰“齿科”。正如古语所云“没齿难忘”，这些方言听起来不仅难忘，还颇有古风。

“齖”字多见于古文，但在福州方言中，它也在被活跃使用。南朝梁顾野王撰字书《玉篇》中，收录了“䶥齖”一词，注解：齿不平。在宋代字书《集韵》中，也注释“齖齵”为牙齿不齐。带“齖”字的福州俚语常见有：“呒齖好喫骹柄”，言人没牙齿，还偏喜好吃猪蹄，明明咬不动，却又不肯放弃，也讽刺没本事的人，偏去做无能为力的事；“呒齖喫豆汪”，讲的是软软的水豆腐，正适合没牙齿的人吃；“齖乞侬笑逿呵”，言出丑被人耻笑，夸张笑的程度，牙齿笑掉了；“由齖缝呢俭出逨”，言人生活节俭，在极微小的用度上也要计较；“呒够塞齖缝”，言食物贫乏，少到都不够塞牙缝；“齖共喙舌都挨相碰”，言亲密关系的人，就像牙齿和舌头，难免会有摩擦碰撞，这句话常用于劝人不要计较，相互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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