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衢州日报)
转自:衢州日报
李英瑛
“老师,今天小洁的作业依然没写全。”
“好,我知道了。”
看着电脑前那黄灿灿的向日葵织物盆栽,可真招人喜爱。都说向日葵知道方向,一直朝着太阳转,可小洁的方向在哪里呢?这事一直困扰着我。
小洁是个瘦瘦矮矮的小女生,上课爱打瞌睡,写出来的字大大小小,不在一条线上,很难辨认,作业更是在组长、课代表轮番催下,也不一定能收到。我仔细观察过,她在班上一起玩耍的好朋友不是很多,头发衣服脏兮兮的,身边总是有很多纸屑,书包也是长时间扔在地上踢来踢去。
每次在办公室里提到她,我们三位老师都觉得很可惜,明明她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女生,在状态时,上课发言特别积极,解答也比较精彩,劳动课上认真做的手工虽然慢,却能看出有自己的思想,可是为什么她的家庭作业写得如此费力呢?
因为经常迟交作业,所以每次她交过来时我总是要叮嘱几句,如“下次一定要及时写,不会写的可以来问我,把字写得清楚些,老师不太好辨认……”听到我的叮嘱时,她总会回给我甜甜的微笑,但下一次依然会迟交。也许我俩这样的互动次数多了些,她也适当作了些改变:作业依然会迟交,不过如果迟交,她会来和我提前说下,仿佛是让我有个心理缓冲,我静静地等待她的作业就行。我也问过为什么经常迟交,她多半会说是来不及或者不会。
结合她上课打瞌睡,平时身上衣服不整洁的情况,我决定去她家里了解具体的学习生活情况。那天晚上和家长约好时间后,我就出发了,到了她家看到她一个人蜷在一张小书桌前写作业呢,奶奶和爷爷在做饭,爸爸去另外租住的屋子陪正在上高中的姐姐,妈妈在医院加班。
通过和奶奶的交谈,我大体知道她在家的情况了:爸爸妈妈晚上陪她的时间不是很多,爸爸要把姐姐安顿好之后才能回来看她,妈妈也要等到倒班的时候才能回来,很多时候回来时小洁已经睡下了。我明白了,小洁回家作业,如果遇到不会的确实难完成。临走时,我交代她和奶奶,以后在家完成作业遇到不会的地方,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每届学生在四、五年级都会有四天的综合实践活动。四年级时,我们迎来了期待已久的第一次综合实践活动,学生离开爸爸妈妈,带上行李和班主任、同学坐上大巴来到实践基地,进行为期四天的体验学习。因为和平时的学校生活不一样,她那么瘦小,第一次离家,我总要多观察她几眼。
早上起床时她头发没扎好,我便把她喊到身边,轻轻地用梳子给她梳出一个好看的马尾辫来;做活动时,她会像其他同学那样,喊我一起参与。第二天清晨我去宿舍看大家时,她竟扑到了我怀里,我知道她是想家了,于是我俩的互动时间又多了起来。那四天,她们快乐,我也快乐。趁着回来时座位靠在一起的便利,我又开始了我自以为是的小约定:“回校之后,不要让老师失望啊!”她依然回给我一个甜甜的微笑。
一日课间,几个孩子围在一起翻花绳,彩线在小洁的指间灵巧穿梭。突然,一位同学不小心扯乱了绳结,大家七嘴八舌地喊:“老师!快来帮帮我们!”我正要上前,却见小洁轻轻按住绳头,抬头冲我一笑:“老师,我相信你。”她的眼神清澈,语气笃定,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那句话像一颗种子,猝不及防地落进我心里。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突然想起苏霍姆林斯基的话:“任何一种教育现象,孩子们在其中越少感觉到教育者的意图,他的教育效果就越大。”或许,我之前的叮嘱、催促、家访,虽出于关心,却让小洁感到被“教育”的压力。而她脱口而出的“我相信你”,反而让我明白——信任,才是更柔软的推力。
第二天,我把小洁叫到办公室,桌上摆着她迟交的作业。这一次,我没有叮嘱“下次要按时”,而是指着作文本上一首诗,说:“这个词画面感真强,看来平时你是个很细致的孩子。”她眼睛一亮点点头,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老师我今天作业又没及时交,我争取明天做到。”我学着她的语气笑答:“我相信你。”随即把那根具有使命意义的彩绳交给她手里。
渐渐地,她不再提前为迟交作业道歉,而是会在课间主动跑来问我:“老师,这道题我有自己的想法,您看看对吗?”她的书包不再被踢来踢去,而是端正地挂在椅背上。后来的某天清晨,阳光斜斜地映在她洗净的校服上,我终于看清她作业本上的字:虽然歪扭,却一笔一画写满了格子,她真的在做到。
后来,我在教育笔记里写道:“教育不是拽着幼苗向光,而是让光自己找到生长的缝隙。”小洁终于在那份信任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