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作速览】

　　短篇散文《书霞》（刊发于《美文》2025年第8期）

意象之上的现实生活

作者：孙婷（《美文》杂志编辑）

　　书霞是矿工作家陈年喜的妻子，《书霞》是一篇从丈夫的角度书写妻子的散文。篇幅不长，却让人有种沉重又惘然，继而释怀的悠长意味。文章中的三个意象寻常朴素，然而作者透过这些平凡常见的物象，将文学的光照进现实，一个女人的生活跃然纸上。

　　书霞的手“没有多少温度，有力，筋瘦，骨节粗糙”。这双手跟随着果子成熟的节奏，辗转漂泊在西北广袤苍莽的大地上。同样是这双手，新婚之初，带着羞怯而有力的爱情，替丈夫遮挡拖拉机狂奔时一路的猎猎寒风，默默地把爱人的手牵进自己温暖的棉衣口袋里。这饱经沧桑的女人的手，褪去了往日的青春与羞涩，在生活的路上不停向前奔波，成了苍老的前奏。

　　《书霞》里的河是匍匐在生活里的暗流，不显眼，却贯穿始终。白露初上时，老家峡河水清山廓，书霞却不在山清水秀的家乡，而是奔赴黄河奔涌的塬上采摘苹果。黄河边上的苹果挂了一层霜露。她让丈夫寄几双矿上工作使用的胶皮手套，好在采果时手指不被冰冷的霜露浸湿后冷到骨头里。丈夫随即想象着一个瘦小的女人，手脚并用地攀爬在果树上，仿佛满树“熟透的果实中的一枚青果”。浑莽的黄河奔腾在大地之上，一个平凡如书霞一样的女人用尽生命的力气，只为美好生活。黄河在大地奔涌，也在文章中奔涌。它一路东流，在风陵渡终于失去地势的管束，一下子铺张开来，而命运的洪流也像这条肆意的河水，将一个20岁的年轻生命早早吞噬。弟弟的意外去世，也让书霞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被洪水淹没后无法修缮的断桥。生活一如大河，奔涌向前，亲人为生活付出的生命代价，都得一个女人独自承受。

　　土地的意象呼应了书霞的人物形象。她习惯在冬阳里把峡河的土地一锄头一锄头地深翻。多少像书霞一样的劳动者，漂泊、迁徙在这片土地上，为了生活，也为了生命的尊严。无数的书霞用自己提前苍老的双手，耕耘在古老的土地上，从不放弃生活的勇气。他们奔波劳碌的日日夜夜，都深深扎根在现实这片土地里，与世界骨肉相连。

　　真正触动人心的文学意象，并非作品的点缀，而是在深厚现实生活中提炼出的、具有高度情感共鸣的事物，从而在现实与文学之间打开通道。

　　《光明日报》（2025年08月20日 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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