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的叙事
创始人
2025-07-20 07: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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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尤溪建县,县以溪为名,1000多年来县名不曾改变。由4位作者合著的纪实散文集《尤溪长流》,以尤溪为经,以两岸村庄为络,构建起“人—河—史”三位一体的叙事体系,通过历史、地理与现实交织,展现了河流的自然属性、人文属性和生态属性。‌

尤溪是闽江的一级支流,有81条大小河流,主干流经坂面、城关、梅仙、西滨、尤溪口等5个乡镇,流域面积占全县的74%。书写河流,其基石不是书斋的卷帙,而是在河岸的泥土、行者的足迹、亲历者的记忆里。因此,4位作者走向田野,将目光更深地投向河流本身。这种诚笃的写作,让作品具有颇为可观的容量,尤溪乃至整个流域的前世今生,都获得了清晰的呈现。

《尤溪长流》以文字为舟,溯流而上,在尤溪奔涌的波光里还原了“船渡时代”的生活图景,如木帆船快靠近码头时,“船尾的艄公将长长的竹篙插入水中,用胸膛顶着竹篙,吃力地一步一步移动着脚步,驱动木帆船缓缓地逆流行进”。书中采撷的口述记忆尤为动人,街面水库移民曾昌能老人忆起水下290米深处的故园,他说:“下埕有几茎草我都记得!”还有近乎失传的祭河古礼细节……这些带着水汽与体温的个体叙事,使纪实散文集波光潋滟,映照出尤溪儿女的坚韧与温情。

当城镇化率不断提高,它抢救性保存了濒危的地方记忆。尤溪沿岸曾有47个古渡口、21个码头,但随着现代交通发展与水电站建设,古渡和老码头消失了,许多村落沉没于库区的碧波之下。4位作者历时9个月走访了尤溪两岸5个乡镇31个行政村,采访百余名“老尤溪”,辑录了船工号子、船歌、过渡谣;记录了艄公正月初二上门收米粿、新娘过渡需4人持桨护卫、船工出行祈福等独特习俗,如船工出行,“吃早饭时,筷子要平行摆放,以示前路畅通无阻。上船前保持缄默,免得不小心说了不吉利的话。出船时,从溪里舀起三瓢水泼出去,以祈顺风顺水。”还有雍口村捎排女将劈波斩浪、纤夫在纤路上竹篾勒石成槽、街面闹腾腾的圩市,以及沉没的水下家园,这些鲜活的个体叙事填补了官方史料空白。读者王榕香说:“我的老家在街面,库区移民时才九岁,看了这些文章,小时候的记忆就被激活了。”

尤溪的每一道湾流、每一处滩涂,都是地质运动的精密档案。书中对河床变迁的追踪、河道形态的细致描摹,为读者解读尤溪提供了翔实资料。书中还以敏锐笔触,捕捉了河流随季节更迭的呼吸与脉动,更不乏对两岸生灵的深情凝视……

大河汤汤,一路奔流,在闽中大地上勾勒出最深刻的线条和颜色。《尤溪长流》将一条河流的嬗变史,升华为观察当代社会变革的液态棱镜,敏锐捕捉尤溪从“开发”向“共生”的深刻转型,记录了早期网箱养殖导致闽湖、紫阳湖富营养化的教训,以及通过“以鱼养水”生态养殖恢复水质、发展生态旅游的探索。当发展焦虑与生态觉醒并存、传统消逝与文化复兴交织,这部纪实散文集以文学的温度和历史的纵深感,证明了尤溪儿女自我更新或重生的坚韧。

作者用文字与镜头捕捉的不只是波光。当阿海公的渡船、纤夫的号子随风而逝,《尤溪长流》中记录的细节,如坂头古渡“阿海公,船撑过来噢”的呼唤,阳光照进纤绳磨出的石槽“折射出金色光芒”——消逝的时空在文字中重生,在我眼前一次又一次重生。一条河有了比水流更长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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