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生活在鄱阳湖流域,对赣派老屋虽说有点记忆,但整体印象不深。但我梦境里又时常游弋着那青砖黛瓦的堂屋、翘角飞橼的马头墙、纵横交错的青石板巷道、四水归堂的天井……我在梦境的老屋里要寻找什么呢?
雨中的鹤舍古村,是那么恬静,宛如一幅洇染的水墨画卷。曲尺型的村落格局,将游子的孤独与慌乱温柔包裹。我放慢脚步,不忍匆匆闯入,只想将这几十栋错落有致的老屋,一砖一瓦细细品读。
为我们做向导的老村长袁德芳,对鹤舍古村的历史如数家珍:这座古村始建于东汉末年,成村于明代中叶,至清初达鼎盛。说话间,雨丝在青瓦上敲出绵长的韵律,仿佛在应和这些老屋“耕读传家,农商并举”的千年往事。
沿着湿漉漉的麻石板路,我们穿梭在户户相通的幽深巷弄,走访了大夫第、小洋楼、浣溪斋旧址以及鹤舍古村村史馆。据老村长介绍,鹤舍古村村史馆所在的老屋,就是他家祖屋。村史馆小巧而精致,方寸天地间,收藏有各个年代的农具、灯具、雨具、食具等,每件器物上的包浆,都闪烁着岁月的微光。在赣鄱拍客张健教授的请求下,老村长一一为大家讲解了村史馆藏品的用途与来历。
“村事萦身情满怀,自充角色自登台。时闻故事常牢记,久锁古门今打开。阅史上楼寻旧迹,撰文问己怨庸才。良机催我勤援笔,收拾遗存寄未来。”老村长是个文化人,还能写一手好诗词,他退休后除了做公益讲解外,平时就为村史馆搜集老物件,他说搜集这些老物件不仅仅是为了怀旧,也是对祖辈、对农耕文明的纪念和追忆。
辞别老村长后,我们迟迟不忍离去。走出村口,我终是独自折返,任脚步在雨巷中徘徊。古巷如篆,或纵或横,幽深静谧。每一块被岁月打磨得发亮的麻石,都似一方方镌刻着“汝南世家”荣光的印章,在青苔间低语千年往事:东汉名臣袁安宁可僵卧风雪,也不愿扰人清梦。“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的铮铮风骨,成就了“汝南袁氏”最动人的精神图腾。就连孤高如陶渊明,也在“袁安困积雪,邈然不可干”的诗句中,向这份清峻气节深深折腰。此刻,雨丝斜织的巷道仿佛化作时光长廊,将袁氏族人世代传承的傲骨与谦和,一脉相承地浸润在这方天地之间。
人有志,行正气。中国人向来都秉承修德立世,耕读传家,“务孝悌、教读书、尚勤俭、珍继嗣、惜谱牒、谨嫁娶”,反复研读鹤舍古村世代传承的家风家训,我似乎理解了为什么鹤舍古村每朝每代都能走出贤人志士,也理解了鹤舍古村能入选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的原因。
纵观鄱阳湖流域保存完好的古村落,比如南昌安义古村、鄱阳县枧田街古村、饶州古镇,都昌县鹤舍古村等,又有哪一个古村落不是千百年来,都遵循着敬天畏地、尊礼崇文的传统文化理念?我深深着迷于此,渴望在不远的将来,能在一个像鹤舍古村的地方,“虚”度属于自己的时光:心有召唤向自由,鹤舍归来不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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