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李翔李翔）

讲谈社中国史的第三卷是《始皇帝的遗产：秦汉帝国》，其实早已读完了，但是当时手上在忙其他事，所以没顾得上写笔记。现在补上。

1.

这几年对于秦制的讨论很多。我怀疑大部人的讨论，其实还是想要用历史批评现实，把历史打扮一下用作自己的工具。读了后面的历史，就像偷看了历史老师的出题答案，当然知道并不是历朝历代一如秦制那么简单。每一代想要有作为的统治者，都会试图在制度上缝缝补补，希望能避免前车之鉴。

后面的历史里，连坏人都不一样了。秦时候的坏人是内臣赵高。到了两汉的时候，就出现了外戚——皇后家族；知识分子官僚；当然也有宦官。

这里插句题外话，到现在为止，历史学家们对于赵高到底是不是太监/宦官这件事都还存有争议。主流观点认为赵高确实是宦官，但也有历史学家跳出来论证赵高是文武全才的一名官僚。

对制度的修补有时候以不近人情的方式表现出来。比如为了避免重蹈外戚专权的覆辙，曾经有制度要求，一旦有了太子，就要杀掉太子的母亲。再比如后来的长子继承皇位制度，连皇帝本人都无可奈何（看过万历十五年的人印象应该很深），还可能产生昏君，但这是为了修补之前为了争夺皇位同室操戈的制度bug。

其他的比如相权、军队制度、税收制度等，历朝历代都有修补。

2.

秦始皇是中国第一位皇帝，是皇帝这种制度的开创者。之前没有“皇帝”这个称号。他从三皇五帝中取出了皇和帝，创造了这个称谓。

从第一代秦始皇嬴政到清朝末代皇帝溥仪，中国在2130年间有过近500个皇帝。其中有未满一岁即位、未满一岁就去世的东汉皇帝汉殇帝；也有在位六十年，活了接近90岁的乾隆皇帝。秦始皇本人当了11年的皇帝，去世时虚岁50。

汉承秦制。秦汉加起来历史长达440年，格外地长。此后的王朝历史里，隋唐史不过三百年，明史或清史都不足三百年。

秦开创的郡县制虽然短命，二世而亡，但汉以郡县、封建并行却持续了四百年之久——这是汉对秦制的修补。

包括“秦始皇究竟是暴君，还是才干君主”，这种争论到今天也一直在进行。作者说，这种争论其实从西汉时期就已经开始。

3.

历史上臭名昭著的“焚书坑儒”，最初动机，是丞相李斯担心秦朝的郡县制因为受到批判没有办法推行下去。

要焚的书，排在首位的是史官撰写的秦以外的战国各国史书；排在第二位的是除了官方博士藏书以外的《诗》、《书》及诸子百家书籍。虽然这些都是学术书籍，但李斯认为它们有可能被利用来作为批判体制的工具。因为这些书里面有对于古代制度的描述，以及理想制度应该是什么的描述。（焚书后来还引发了今文经和古文经的争论。）

坑儒严格意义上并不是专门针对儒家学者。坑儒的起因是，方士因为找不到仙药，开始诽谤秦始皇。这是导火索。把坑儒特定为坑杀儒家学者，是东汉以后的事情。

4.

项羽对制度本身的设想是和秦完全不同的。

秦始皇的郡县制是皇帝或中央政权直接管辖各个郡县，而项羽的新型国家计划，是在一个皇帝之下，并存十八个诸侯国，再在基层设立郡县制。

“秦始皇是以帝王君临天下，项羽是以霸主制天下。”

刘邦在和项羽的竞争过程里，学习到了项羽的构想。作者说，始皇帝的遗产是以项羽为中介，再由刘邦继承下来的。刘邦后来建立西汉，一方面继承了秦的郡县制，另一方面又学习项羽的封建制，采用了郡国制，而且中央直接管辖的地域范围不超过十五个郡。

刘项之争很有意思，两个人的性格差异也非常大。

有一个历史细节是这样的：夹着广武山，刘邦与项羽之间有过一番对话。项羽向刘邦挑战：决一雌雄，不要一味使天下民众饱尝战争之苦。刘邦笑答：吾宁斗智，不能斗力。

刘邦称帝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封王，但是他晚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是对这些王进行政治清洗。从即位后的公元前202年到前195年，用了7年左右时间，刘邦清洗了在楚汉战争中做出巨大贡献的淮阴侯韩信、梁王彭越、淮南王英布等人。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代价。刘邦在追击英布的过程里为流矢所伤，这也导致他在公元前195年的死亡。

5.

汉文帝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君。

文帝比较有名的举措包括废止了三种肉刑，刺青、割鼻、断足。但是腐刑被保留下来了——就是司马迁后来遭受的刑罚。

肉刑当时之所以出现，一个原因是，当时犯罪的人并不会被隔离在监狱里，而是跟一般人一起劳动。所以，政府是通过肉刑来表明受刑者的身份。

公元前157年，文帝去世。他亲自立下了不修坟丘、不损霸陵山川的遗言。霸陵在著名的白鹿原上，是刘邦当年先项羽一步进入关中安营扎寨的霸上之地丘陵。

文帝认为厚葬会扰乱平民的生活，而且，天下万物有生有死，本来也是自然之道。不修坟丘是因为深挖墓穴，会切断地下水脉，破坏山川地理。最后文帝墓的解决方案是：利用霸陵的自然丘陵斜面，营造横穴式墓葬，这被称为是崖墓。

它带来的好处之一是，以前的汉皇帝陵有许多被盗的传说，但是没有听说过霸陵被盗。

6.

汉代规定“三人以上无故群饮者罚金四两”。群饮只在国家喜庆的日子才被允许。五日之内盛大的宴会也被允许。

当然，那时候的酒跟现在的酒也很不同。

7.

司马谈和司马迁是父子历史学家。

公元前110年，汉代举行自秦始皇以来首次封禅泰山的祭祀时，司马谈被留在洛阳，没能参加。本来这也没什么，因为太史这个职务只是负责长安周围宗庙祭祀的。但是，因为这是汉朝史无前例的大事，所以司马谈非常希望能参加。

这次缺席让司马谈内心一直耿耿于怀。《太史公自序》里说：司马谈发愤且卒。他临终前把司马迁叫过来，执其手而泪洒。

司马迁作为一名历史学家，在《史记》里写了很多人物的传记，但是他自己出生和去世的年份都没有留下记录。历史学家无历史。他在《太史公自序》里也没有讲自己哪一年出生的。后世有两种推断，一种是前145年，比汉武帝小11岁，一种是前135年，比汉武帝小21岁。

司马迁因为替李陵辩护被判有罪，受到腐刑的惩罚。但这不是实刑，而是赎刑，也就是说可以出钱来代替。腐刑的赎刑金额是金一斤四两，相当于司马迁两个月的工资，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拿不出来。“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壹言。”

《史记》全书130篇，52万6千500字。书名本来是《太史公书》，《史记》是魏晋以后的名称。

8.

祁连山的名字，是匈奴人命名的，意思是“天”。

秦汉时期黄河被称为“河”或“河水”。 唐代开始被称为黄河，宋代以后黄河成为定名。现在黄河的河道，本是济水的河道。

当时有四渎，指四大河流“河、江、淮、济”，也就是：黄河、长江、淮水、济水。

9.

从历史里能看到普通人的生活是相当不易的。比如到东汉时还有奴隶制。王莽时期奴婢是可以拉到市场上买卖的。

后来东汉光武帝刘秀曾频繁发布命令解放奴婢。比如公元30年，根据旧王朝法律不再适用的原则，解放了王莽时期的奴婢。公元35年，废止了杀害奴婢罪轻于杀害良民罪，以及奴婢伤害良民处以死刑的法律，目的在于改善奴婢地位在法律上低于良民的状况。

10.

东汉是外戚干政非常严重的一个历史时期。

作者统计说，东汉十四位皇帝中，十岁以下即位的有四位：汉和帝十岁，汉殇帝不满一岁，汉冲帝两岁，汉质帝八岁；十五岁以下有四位：汉安帝十三岁，汉顺帝十一岁，汉桓帝十五岁，汉灵帝十二岁。

东汉的两个世纪是一个幼主即位不断的时代。

皇帝年龄很小，就意味着皇太后和背后的家族可以干预朝政。东汉的临朝皇后有六位，分别是汉章帝窦皇后、汉和帝邓皇后、汉安帝阎皇后、汉顺帝梁皇后、汉桓帝窦皇后、汉灵帝何皇后。她们都在皇帝死后拥立幼帝，和自己的家族共同掌握政治实权。

与此同时，东汉时期宦官也被制度化。宦官群体是在跟外戚势力的竞争中相互促进强大起来的。“有时宦官具有拥立皇帝的势力，甚至受封为诸侯，就任九卿等高级职位。他们还特意立养子以继承爵位，其兄弟、弟子出任地方太守、县令，势力扩展至全国。”

另一股势力是有大土地庄园和历史传承的豪族。东汉的地方豪族向中央输送高官，在地方政府里独占郡县政府中实务官吏职位。

在东汉，以皇帝为中心，形成了官僚、外戚、宦官三种势力。

11.

秦汉时代也被称为是“玉衣的时代”。因为在秦汉时，王侯遗体都会包裹上玉衣，当时称为是“玉闸”，目的是为了防止灵魂跑出尸体。

《后汉书·礼仪志》上记载：皇帝金缕玉衣，其下是诸侯王、列侯、公主等的银缕玉衣。

从秦始皇到刘邦、汉武帝的遗体上应该都覆盖有玉衣。据说武帝裹尸用的是绘有蛟龙的金缕玉衣。

在三国曹魏时代，公元221年时，曹丕禁止了玉闸的使用，玉衣的时代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