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经记者｜范芊芊  舒冬妮    每经编辑｜董兴生    

“上周我手机平均每天使用5小时，全在刷短视频。”6月15日，在第2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论坛上，导演、编剧董润年的一句自白引发全场苦笑。“虽然不愿意说，但是我也在家里刷短视频。”导演李少红在论坛上分享了作家王朔刷短视频的趣事并坦承自己也是如此，她对短视频持开放的态度。

无论是AI（人工智能）、短视频等新技术、新形态的冲击，还是产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进入调整期，不可否认的是，中国电影走到了重新出发的时刻。“我们要客观地认识到，电影作为一种文化产品的影响力和市场需求有所下降。我们要重新定位电影在文化产品中的地位，思考一系列相关的问题，如行业规模、电影产量、电影品质以及市场推广等。”论坛上，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说。

新背景下，中国电影行业还发生了哪些新的变化？行业要如何系统性地改革才能保障优秀内容的持续供给？作为创作者，电影导演又如何看待观众的变化？在这场开幕论坛上，光线传媒董事长王长田，万达电影董事长兼总裁陈祉希，导演、编剧董润年，导演李少红，导演、编剧、监制黄建新等从不同角度给出了自己的观点，利益分配、短视频、降本等成为这场论坛的关键词。

在王长田看来，电影产品的好坏只是表象，其背后是系统性问题。“以《哪吒2》为例，它是中国电影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必然产物，但作为个例难以大规模推广借鉴。若不解决行业机制的系统性问题，中国电影可能在当前冲击下无力应对甚至衰落。”

他认为，当下，首先需要对电影题材类型、表现力、风格及视听效果等进行重新定位和调整。“我们生产了太多电影，但很多电影是观众不需要的，和其他娱乐形式相比没有竞争力。”由此，王长田提出，要减少电影拍摄的数量，提高影片竞争力和必看性，“我们在高峰时（一年）可能有上千部影片，但未来或许五六百部即可满足市场需求”。

其次是市场无法消化电影快速上升的成本，需要对电影生产机制进行改革，包括对制片环节、资金分配比例进行调整。王长田坦言，如今电影行业的利益分配格局是不利于行业抵御风险的，利益应该更多地向制片方倾斜。

一方面，所有的风险都压在制片方身上，另一方面，在当下的票房分账体系下，如果是100元票房，去除发行、宣发等成本后，制片方只能拿到约33元，“这无法维持行业基本的运转”。

另外，王长田认为，需要重新定位电影在产业链中的作用，降低企业对票房收入的依赖。“从国外来说，美国票房收入占比约30%，中国降至50%可能是合理的，但目前票房收入占比超90%。这就导致一旦票房达不到规模，行业就会面临亏损。”

降低对票房收入依赖的关键是什么？王长田认为，需要重新认识到电影是带动IP列车的“火车头”，提高衍生品收入。他以《哪吒》系列举例称，《哪吒》系列衍生品开发商、生产商和销售商获得了很大的市场红利。“目前正版衍生品销售额可能有几百亿元，最后有可能实现上千亿元的衍生品销售额。”

出海，是王长田提到的最后一点。在他看来，中国电影出海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我们预计《哪吒2》海外票房会超过1亿美元，虽然不算很高，但这是20年来的历史新高，这是一个新的机会，让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黄建新援引的数据揭示出行业痛点，当前电影票房和上座率都低于盈利水平。他指出，亏损压力导致排片严重向头部影片倾斜，“所有排片都集中到（赚钱的）头部，使得原来预估能挣点钱的电影挣不到钱”，进而引发投资紧张，“大家不敢投”。他强调这是结构性问题，需从更高层面寻求解决之道。

谈及创作端，黄建新特别关注年轻导演的状态。他认为，资金压力会消耗创作能量，“导演是靠想象力表达人对人的认知，给了导演这样的压力，可能本来可以拍个90分的电影，就变成60分”。他呼吁制片人和监制要为创作者“减轻压力”，让其专注于创作本身。

针对创作方向，黄建新特别提到动画电影和AI电影。他表示，日本动画电影票房占比超过一半，国内的《长安三万里》成人也爱看，因为影片展现人生最真实的心理阶段。而AI会为电影带来成本急剧下降的可能性，他认为，未来电影可能将由“真人电影、动画电影、AI生成电影三部分”组成，并提醒行业做好准备，迎接AI建立的新电影类型。

“虽然不愿意说，但是我也在家里刷短视频。”李少红分享了近日作家王朔刷短视频的热点趣事，并坦承自己也是如此。

“他（王朔）非常气愤，想克服，但又觉得享受——因为这是他和世界联系的一个纽带。”李少红对短视频持开放态度，她认为，“你在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行业、了解观众时，是通过短视频和网络”。

李少红指出短视频带来的深刻变化——“现在观众跟创作者是一个共同体，我们已经打破了过去的观众和创作人员的界限。”她强调无需排斥这种媒介，“它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刷短视频时我们是观众；创作时，自然会想到当时的感受。研究它们就是研究观众的过程，这种共情恰恰是创作中最需要的。”

谈及AI技术，李少红提到自己参加短视频平台举办的活动，了解到新技术对创作的帮助很大。她认为：“创作方式会变，创作者角色会变，但创作本身不会消亡。当前是在与智能技术共同创作，最后技术没让电影消亡，反而带来更多可能性，如同胶片到数字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