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中国科学报

6月7日，上海入梅的第一天，复旦大学的很多师生冒着雨，不到8:30就来到了相辉堂。原来，他们是为了目睹“当代福尔摩斯”、国际著名法庭科学鉴识专家、美国纽黑文大学终身教授李昌钰的风采。

当天，88岁高龄的李昌钰应邀专程从美国来沪，现身第十一期“浦江科学大师讲坛”，与上海高校及中学师生面对面畅谈“人生逻辑与刑侦科学”。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讲座，李昌钰全程站立，言语间不乏幽默诙谐，时不时与台下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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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门专业”闯出一片天

李昌钰从事刑侦工作65年、经手8000多件案子，媒体将称之为“华人神探”“福尔摩斯”“包青天”。但在李昌钰看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用科学讲话、用证据讲话，有多少证据就讲多少话”的科学家。

“我本以为自己是要当船长，中间还差点被选去当演员，没想到人生转了一条路，最后当了警察。”李昌钰笑道。

1975年，李昌钰师从诺贝尔奖得主赛韦罗·奥乔亚，获纽约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

毕业后，他没有追随导师在生物化学领域继续深造，而是转向当时较为冷门的鉴识科学，加入美国康涅狄格州纽海文大学，担任刑事科学助理教授。任教期间，他进行了系列原创性研究，为日后实践打下了深厚的理论基础。

1979年，已经是大学副教授的李昌钰，放弃了学校高薪工作，受邀担任康涅狄格州警察法庭科学实验室主任兼首席鉴识专家。在华人不占优势的国外，这是极其不寻常的一件事。

上任后，李昌钰却傻了眼。他所工作的实验室由一间男厕改装而成，十分简陋，团队成员则是一些因身体或年龄原因不能从事巡逻工作的老弱残兵。李昌钰很快收拾好心情，带领着团队把简陋的实验室扩建成具有国际水准、独立作业的鉴识科学研究室，最终成为全美顶尖的实验室。

1998年，李昌钰再次受邀担任美国康州警政厅厅长，成为全美首位州级警界最高职位的华裔首长。在任期间，他以身作则，带领团队进行州警改革，还放宽了警察招收的外形标准。

而更让人惊叹的，还是李昌钰出色的业务能力。李昌钰首开以科学证据将嫌犯定罪的先河，把DNA鉴定技术引进案件侦破工作中。此外，他和团队致力于用高科技手段进行材料分析，多次通过实验和重建犯罪现场，还原凶案现场，在很大程度上为侦查指明了方向，有些甚至成为锁定真凶的决定性证据。

凭借独到的刑事侦查与鉴识技术，李昌钰先后在美国各州与全球47个国家协助破获8000多起，参与过碎木机杀人案、小肯尼迪强暴案、尼克松“水门事件”、辛普森杀妻、陈水扁“3.19枪击案”等大案。这其中，有些刑案已成为国际法庭科学界与警界的教学范例。

李昌钰本人也获得过国际鉴识学会终身荣誉奖、美国司法基金会最高司法荣誉奖、世界杰出华人奖、中国政府友谊奖等800多个荣誉奖项。

让证据说话

鉴识科学的英语是“Forensic Science”，在国内最早被翻译成“法医学”，现在叫做“法庭科学”，也叫“刑事科学”“法科学”等。学科的应用领域，也在逐渐向刑事案件、民事案件之外扩展，国土安全、食品安全、环保、事故鉴定、文物鉴定也都有所涉及。

李昌钰强调，从事这门科学需要跟物证打交道。随着学科的不断发展，调查的范围也由证人、物证、犯罪现场，扩大到数据挖掘、公共信息、情报分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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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每个案件都能立刻侦破，但一时无法侦破的时候，不要放弃。”李昌钰表示，每个案件都会有线索，随着不断努力寻找以及新科技的发展，总会迎来真相。因此保护好案发现场物证的完整性，对于是否能破案至关重要。

“我经手的案子很多，既有涉及平民百姓的，也有涉及政治人物的。”李昌钰说道，从事鉴识科学不只是埋头做科学实验，有时也需要到法庭作证，不可避免会承受巨大压力。

但多年来，即便身处舆论漩涡，李昌钰始终坚持让证据说话、让科学说话，不为任何一方站台。“我是名科学家，不可能对每个问题都有答案，手头有多少证据，我就说多少真话。”李昌钰说道。

技术与经验分析同样重要

在讲座接近尾声时，李昌钰寄语年轻学子：“自媒体时代，虚假新闻、网络暴力现象普遍，鉴识人员会面临更大压力。如果你们决定以后从事这一行，就要想得开，坚守原则，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鉴识科学本身也在经历深刻变革。展望未来，李昌钰首先想到DNA技术的突破：“将来是否可能通过一滴血知道这个人是谁的同时，分析出他的脸型、年纪、拇指指纹特征？有朝一日，DNA分析或许能与指纹、人脸识别等生物特征全面融合，为破案提供前所未有的精确线索。”

值得一提的是，在人工智能（AI）迅速发展的大背景下，刑侦破案中所采用的技术在快速迭代，电脑、手机等通讯设备也可能成为现场。

当前，AI已经应用于物证收集与识别、证据关联与追踪、新型DNA技术与数据库等法医调查中。同时，业界也在依托AI联合大数据搜索，实现罪犯分析与现场重建。

但李昌钰并不认为AI可以完全取代人工。“现场分析仍需人类的智慧判断与数据分析相结合，处理整个案件时也离不开我们的经验判断。”李昌钰举例道，“例如从一根羊毛中提取信息，进而推断其产地、传播路径乃至犯罪嫌疑人的活动轨迹，就依赖于数据比对与经验分析的双重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