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叶檀财经
文/叶檀☞ 手中无剑 | 心中有爱
叶檀老师:
您好!我文化水平有限,不知道从何说起,故事可能比较凌乱啰嗦,请包涵。
我出生在江苏,快50岁了。听我妈说,我三岁的时候聪明可爱,可就在那年,一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
父母忙于工作,我妈又不愿把我送到农村让外公和爷爷家照顾,所以,白天把我托给邻居照管,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发烧哭闹,父母以为小孩子着凉,可我连着高烧,走路也不稳了,父母把我送去工厂医院,医院误诊是小儿麻痹症,需要抽骨髓确诊。
我似乎从小就有霉运,那时来了几个实习医生,一个实习女医生经验不足,针插进去却没有抽到骨髓,最后老医生出马才成功,我妈亲眼看到医生拔出针的时候,骨髓滴在了地上。最后还是不能确诊,转到市级医院,又抽了一次骨髓,还是不能确诊。自从在工厂医院抽过骨髓后,我双脚不会动,大小便失禁,高烧依然不退。
市医院医生引荐我们转院去上海医院,上海的医生看过X光片子,很快找到病因是颈椎半脱臼,牵引后,我很快退烧,而双脚因为工厂医院的一系列操作,造成脊椎神经受损,导致双脚残疾。
后来听邻居说,这个意外是带我的时候,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正好扭到了脖子,他们怕担责任,几十年后才说出来,我没证据没法追究责任。还有,听外婆说,我妈知道我双腿残疾后,想把我留在医院不管,是外婆舍不得,把我带回乡下抚养到16岁,外婆的话结合我妈对我的态度,感觉是真的,这一直是我心中的刺。
我在外婆家的童年,快乐、羞辱却温馨,由于我双脚不会走路,先是躺床上,再坐凳子上一整天,冬天外婆给我穿厚厚的棉裤还有脚炉取暖,残疾的双脚还是冰冷,生冻疮也没感觉。
10岁的时候,我学会用两张小板凳交替走路,这样就可以去屋外玩了。村里的小孩子经常捉弄我,抢走我妈给我买的积木,撕碎我喜欢的图画,叫我去追他们。有一次,我趁他们靠近,抓住一个欺负我的小孩打了他,结果他爸爸踢掉我走路用的小板凳,我摔在地上,那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抱着他的腿狠狠咬了一口。从这次以后,那小孩的爸爸再没有欺负过我。
老天爷是公平的,有羞辱也有快乐。虽然村里人瞧不起残疾孩子,但有一个比我小两三岁的孩子从外地搬到村里,家里穷,也被人看不起,我们两个成了好朋友。后来我自学弟弟上一学期的课本,还帮我那个好朋友做作业,数学、作文、画画我都帮他做过,还有一篇作文在他班里被评为优秀作文。
我很自私,表面上是帮朋友做作业,心里是想读书,让学校老师检验一下我做的作业对不对,这满足了我的自信,和想被人认可的虚荣心,而我的好朋友却失去了练习的时间,他每次考试成绩都很差。
在外婆家的13年,有很多快乐和难过的事情,和好朋友一起钓龙虾烧烤,偷我家阿姨口红打扮自己,记忆深刻的事是,有一次外公做了一锅鸡汤,我多吃了几块鸡肉,外公说了我几句。我特别难受,很委屈,特别想妈妈,哭过,我偷偷的坐着弟弟不要的小孩三轮自行车,用手盘轮子前进。
外公家到我妈家里有两公里路,可能天黑都到不了家,还好路上遇见好心邻居,她推我到家,我让她推我去幼儿园接弟弟一起回家。那时候心里想爸爸妈妈下班很晚,又要接弟弟又要买菜做饭,我把弟弟接回来,就能帮他们做事了。现实不如想象美好,妈妈下班去幼儿园没接到弟弟很着急,找到老师,才知道被我接走了,回家跟我爸一说,我爸就踢了我一脚,虽然不是很重,可一直到现在都难以忘记。
第二天, 父母又送我回外婆家。那年我12岁,直到16岁回到父母身边,每年只有暑假接回家两个月,虽然很期待这两个月,但我并不开心,因为弟弟和他的朋友不会陪我玩。自从16岁回到父母身边,直到现在没离开过他们。
弟弟去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在上海工作,买房结婚,有了孩子,工作一帆风顺,我很羡慕,又很自卑。弟弟从小就瞧不起我,每次回来态度高高在上。他不理解父母,每次回来总和妈妈吵架,让我好烦,但父母总以为弟弟说的话是对的,我说的永远不重要。
其实我做的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没有成为张海迪,但经济完全可以自理。2002年,我拿了外婆过世留给我的千元和我妈妈给我的四万五进了股市,我身体不行,可以靠脑子赚钱啊,不过霉运总是伴随我,02年正好是牛市高点,经历三年熊市,五万只剩下不到两万,弟弟因为去上海工作需要钱,又从股市里拿走了一万。我用八千多从指数2600+到6000+成功逃顶,八千变成了六万四,然后经过次贷危机一直到疫情那年,在股票上赚了三十五万,18年赚了三十五万,似乎太微不足道了,可没人知道对于一个双腿残疾,几乎与社会隔离的人来说有多难。
用这三十五万我买了四代苹果手机,打游戏十万,医美十万,带父母去坐游轮,去三峡,去日本,泰国旅游。可他们看到的是弟弟读大学,他们给弟弟找对象,省吃俭用存钱给弟弟在上海买房子,存钱借钱给弟弟结婚,给弟弟带孩子,弟弟升职了,我却像空气一样,得不到一句认可。
我是一个内向又自卑的人,可能因为从小被欺负,性格很像女孩子,也喜欢女孩子的东西,会偷小姨的口红,偷偷穿过我妈的丝袜和内衣,当时心里非常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变态,所以一直压制着自己。直到我在股市赚到了钱,2015到2020年,我自信爆棚。
我虽然有能力赚到钱,却得不到家人认可,没有一个朋友,于是找小姐,其实不是需要性,是想得到爱,得到爱抚。现实很残酷,因为身体原因,我性方面不行,然后想和小姐谈心,说说我的苦闷,可想而知我又错了。
我更想变成女性了,又很害怕,怕被父母骂,被弟弟骂我是变态妖怪,如果我双脚不残疾,完全可以离开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现在不敢。我只能转移注意力,玩游戏花了十万,突然有一天,我像今天一样失眠,我快五十了,再过几年老了难看了,更是个怪物了,难道我的一辈子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留起长发,去医美做脸部女性化,打了耳洞做了美甲,学会了护肤化妆,衣服慢慢的从中性变成女人味,甚至想隆胸,缺钱拦住了我。我还走出家门旅游,甚至去了国外。我想,如果我不带父母出国旅游,他们这辈子也出不去,弟弟从来没有带父母出去旅游过,哪怕是上海。这两件事,是我最值得骄傲的,虽然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写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很像现在网络上的狗血短剧?
问题是,疫情后股市赚不到钱了,感觉很难翻身了,出去旅游也不可能了,一个是父母舍不得花钱,他说给我们兄弟两个人各存了每人三十万,等他们两个不在了再分给我们。这让我感到不公平,愤怒又无奈,弟弟年薪几十万,不会在乎父母这点钱,还不如不要。我现在的收入是区区一千多点社区的残疾人补助金,每个月只花几百块。
我又开始容貌焦虑了,总想着存点钱去医美,让自己再年轻几年,我很想要父母的钱,但钱是他们辛苦存下来的,有权决定给不给我,什么时候给我,这让我很无奈。
我觉得,我可能会在他们之前走,就算走在他们之后,那时候我也六七十岁了,要钱还有什么用,留给我的几十万不等于就是留给弟弟的吗,更让我愤怒的是,我妈说我花不完的钱可以给我弟弟的女儿。
我偶尔在腾讯新闻上看到你的文章,此时已经连着两天失眠,没有倾诉的人,我想叶檀老师是位美丽的女性吧?我的故事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不管你信不信,或者厌恶我的故事,但这都是真实的我,有很多细节表达不出来,很多内心想法无法用文字叙述,如果你想发表我的故事,请告诉我一下,并帮我润笔。
其实,我想更多的人知道我认可我。对了,告诉你我最开心的一次,在一个公园被小朋友叫阿姨。
一个内心痛苦的人陈馨怡
6月3日凌晨3点
内心痛苦的陈馨怡:
在世人的眼光中,我美还是不美,并不重要,我只是芸芸亿万众生中的一员,呼吸着空气,享受着阳光,即使平凡如路边一株小草,也有自己的片刻芳华,我爱自己,也爱这世界,与世界共同呼吸。
你美还是不美,也不重要,你是特殊的那个,有自己的经历,有自己的追求,有别具一格的世界,有过往的痛苦沉淀成深厚的养分,万般的滋味,他人难以感受一二。
我理解你,同情你,与你的容貌、年龄无关。任何人,美与不美,与年纪无关。你年轻,我喜欢;你老了,我一样喜欢。一个饱经风霜却依然存有渴望的灵魂,远比一张未经世事的年轻脸庞更有震撼力。一张备受摧残的脸,反而更能称出岁月的光辉,优雅、从容、自然的老去,是无上的境界。
法国女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在小说《情人》中的第一句,成为经典。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经过时间淬炼的感情,会变成尘世的一道光,照亮深不见底的暗夜。
很喜欢一句话,即使明天黑暗降临,今夜也要在池塘种满莲花。想像四十几年前那个小小孩子,搬动着两张小板凳努力前行,狠狠的回击欺负自己的成年人。真想能回到那个时候,对那个努力的孩子说,宝贝,你太了不起了,你是一个小英雄。
所幸,现在也不晚,我想对现在的你说,你很了不起,经历了那么多,仍然坚强的活着,仍在追求美,仍然没有消灭对生活的爱。
我不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用双手代替双脚行走的世界是怎样的,但我会永远赞赏你的不同寻常。这份沉重的负担,你独自承受五十年,本身就是一种非凡的生存力量。
如果你愿意成为女性团体中的一员,这是对女性的赞赏,也许,你的这份渴求,伴随着你内心的温柔、细腻,希望感受被呵护、被爱。性别认同是个人内在最核心的感受之一,它不是错误,更非罪恶。我不会嘲笑任何人的性别取向,有同理心的人能理解,一个历经艰难的人,有些特殊的想法,有自己取向,一点也不奇怪。
另一方面,也请你理解你的父母,想想父母的不易。
这很难。你的父母并不是包容的、无私的父母,但是,把他们当作一个平常人吧。任何一个人,即便是母亲,面临极端的压力,面对要服伺一辈子的孩子,面对无底洞一般的支出,面对终极的考验,也有很大概率作出利己的选择。
世界上最被无条件赞美的是母爱,其次是父爱,但最被误解、滥用的也是母爱和父爱,我们神话父亲母亲,似乎他们不是凡人,不应该有自己的爱恨情仇,更不该有利益考量。
每个人的父母都是一个个孤单的个体,在红尘翻滚计较利害得失,是大街上的某甲某乙,在菜场里为了两毛钱大声吆喝。
通常,我们不会遭遇极端考验,而你,恰恰在幼年就遇到了。
在最需要依靠和确认自我价值的童年,你没有得到父母的爱,当你用手推着车回父母家寻求安慰,当你请求邻居推着你去接弟弟,却遭了父亲的一脚。
这是极其深刻的创伤,它会在你的心中留下巨大的黑洞,让你感到自己“不值得被爱”,这种深植的自卑感,是沉重的枷锁。
你出事后,你父母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帮你打回公道,而是放弃,说明他们的认知能力有限;他们生育另一个孩子,把多数资源给了你弟弟,以抚平自己内心的创伤,对冲第一个残疾孩子的风险。他们忙于生存,顾不上自己可怜长子的教育,和身体的恢复。
你的父母在这方面无法洗白,他们没能给予你应得的爱和接纳,将因此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但是,请不要让他们的局限和缺失变成你的过错,并且因此惩罚自己。你渴望爱,渴望被看见、被珍视,你尝试向小姐敞开心扉,那是因为你有人性最基本、最正当的需求,你值得拥有。请不要自责。
同时,也请你站在你父母的角度考虑整件事。你16岁至今,没有离开过他们一天,可曾想过,这是多么沉甸甸的负担。你说,带着父母外出旅游,你的父母没有到上海一天,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并不是因为你弟弟自私,而是他们不能离开你外出,哪怕一天?
你在股市曾经赚了30多万,这很了不起。但是,你得承认,你至今无法保障自己的基本生活,你父母得考虑你的未来,你的老年保障。如果我是你的父母,也不可能现在给你未来的那笔遗产,我无意指责你进行医美和游戏,但我们得承认,这些事件再重要,也不如基本的生存重要。
不要盼着父母过世,这样邪恶的阴影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也不要恨你的弟弟。把他们当作普通人,让我们为他们的快乐而快乐,这样我们会有更多的快乐,也更容易平静。
你可以尝试做一些事,你过去钻研股市,现在不妨写些文章拍些视频,你的独特感受是他人无法替代的,做得好能够补贴一些家用。每天坚持做些康复拉升运动,日复一日的坚持,本身就有意义。
你的价值,不由身体的形态或行走的方式定义的。你用双手丈量大地,支撑起整个生命。俗世抱之以鄙视,你却创造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世界,红尘有悲有喜,有丑有美,而你,有独特的美好。
不要羞愧,不要害怕,平静的生活,为自己自豪。
你的叶檀姐姐
2025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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