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则报道,让中学生“便秘青春”这一隐秘问题得到关注。报道中专科医生回忆,就诊患者中,便秘程度严重的几乎都是中学生,往往一周排便一次,甚至更久。报道援引的《上海市崇明区中学生功能性便秘筛查状况》显示,接受调查的学生中,患病率为13.95%。但这一疾病的患病率,在我国成人中才不过4%~6%。
显然,“便秘青春”不是个案,且极不正常。为何这种病会缠上中学生?报道给出一个视角——一些“超级中学”,精准切割、管控学生作息时间,“如厕不自由”是导致中学生便秘的首要原因。
反思“便秘青春”,不是解剖病理个案,而是反思“如厕不自由”的教育误区。
误区一:管理过分僵化刚性。
中学生的“如厕不自由”,看似情有可原——如果学生随随便便出入课堂,一节课40分钟,“上大号”占15分钟,这个课还怎么上?学不好,还怎么去应对优胜劣汰的一系列竞争?
这里要反思的,其实不是普遍意义上的中学纪律、规章制度,而是少部分“超级中学”的管理模式。
比如,时间精准切割、僵化执行。一些学校为了“应试”,施行严格的“管理”,已经超越一般情况下的课程安排时间。“早上5:50起床,6:30前进入班级早读,中午12:00下课回家,13:50抵达学校上课,18:15下课,其间有30分钟的时间在食堂吃晚饭,晚自习从18:45持续到21:50”,而这些时间,还不是“弹性”的,早读、晚自习这种明明上个厕所不会有太大影响的时间,也不允许中途上厕所。这么算下来,只有课间休息10分钟是属于学生的,但老师拖堂、厕所排队、同学催促……如此高压的如厕环境,真不怪学生“拉不出屎”。
比如,“上厕所扣分”等霸王规定。为了所谓“纪律”,一些学校不仅在时间管理上极为严格,更配备了严苛的扣分机制。去年,山西怀仁市某中学的一名高一学生,仅因在晚上11点后去了一趟厕所,不仅被学校记了严重警告处分一次,还被要求自费打印1000份检讨书,发放至各班、各宿舍和各处室,在社交网络引发热议。而这样的管理,并不鲜见。甚至有些学校晚自习时间不仅不让上厕所,就连抬头观望若被老师发现都要扣分。如此,如厕的心理压力更是巨大。
如此违背正常人生理规律的管理,名为“严师出高徒”,实则是“管理懒政”,甚至涉嫌违法。
误区二:生理教育不被重视。
英文中“上厕所”有个委婉表达,叫“answer the call of nature”,字面意思,就是“回答大自然的召唤”。吃喝拉撒睡,确实是人类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本能反应。但就像英文都有委婉表达一样,很多文化都“谈厕色变”,在所有本能中,“上厕所”这一本能被放在了一个不太体面、不太重要的位置上。
报道中,很多学生其实早就有便秘问题,但尤其是青春期的中学生,谈到“拉屎”这种事,是羞于启齿的。“便秘青春”背后,是相关科普教育的缺位。
不仅自己不好意思说,家长和学校也没有相关的基本科普。正常如厕,是一到两天一次“大号”,但正如很多受采访学生所言,身边很多同学都是一周一次,所以以为并无大碍。而家长实际上也负有责任,很多家长只关心孩子学习、关心孩子是否守纪律,却不去关心孩子基本的身体状况。而一些老师也认为上厕所是一件“可以憋”的事情,紧急程度是低于手上的那道题的。
科普之外,基础设施也没有跟上。上厕所这件事,确实还是要讲环境的。依照教育部等三部委印发的《国家学校体育卫生条件试行基本标准》,“女生应按每15人设一个蹲位;男生应按每30人设一个蹲位”。但实际执行时,很难保证足够的蹲位。
从医学角度讲,人是真的可能会被憋死的。比起应试教育,这些事关人的尊严、健康的基本教育,实在太应该引起重视了。
“终于被看见了,我高中时期简直都要疯了”“高中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往往四五天才能排一次便,以至于后期出现便血的症状”……评论区网友的留言,让人心疼。这一看似上不了台面的问题,不仅可能长期困扰学生,“上厕所优先级要排在效率后面”这种深入骨髓的思想,更可能会被带入社会。近年来,一些企业限定上厕所时间甚至在工位上设置时钟的新闻,就体现了这一问题的广泛影响。
在学习、工作中,“赢”确实很重要,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效率崇拜”不应遏制如厕这一基本权利。职场和教育领域的“如厕限制”,确实应该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