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天津日报
前不久,天津师范大学的两名学生来我家做客,谈到家中的藏书,并问起我书房的名字,这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说起来,我的藏书并不算多,但书房倒是有过好几间。以前在秦皇岛的书房因为楼层较高,可以望见大海,起名为“望海书斋”。2002年,我调到天津工作,前一年卖了旧的楼房,买了海河边上的高层,眼前就是弯弯曲曲的海河,书房干脆取名为“望河书斋”了。
我的新家在楼房的31层,站在阳台上,眼前无遮无挡,一览无余,海河蜿蜒曲折,水面波光粼粼,海鸥低飞,好一派天地祥和的景致。
“望河书斋”宁静、古朴又典雅。为了达成这种境界,我下决心将书斋重新规划、整理。书斋首先要有书,这不成问题。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我刚结婚,没有彩电、冰箱,家用电器除了一个电熨斗外,什么都没有。当时一是没钱,二是即使有钱,买了也没地方放。单位免费分配的住房只有一间叫“夫妻楼”,说白了就是一间14平方米的筒子楼,屋里除了双人床、写字台、大衣柜、液化气灶、洗脸盆等,就是那两架子书,哪里还有地方放别的东西。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我用攒下的稿酬换回了不少新书。稿酬由最初的几元、几十元钱,到后来的几百元,甚至上千元,但书价也随行就市地往上涨。上世纪80年代,几角钱一本的书,现在都涨到几十元了。我的书不算多,却很杂,粗略划分也有十几类,大致包括中文系教材类、英语类、民俗学类、文学评论与研究类、电视艺术解说词类、散文类、文化典籍工具类、艺术类(音乐、美术、书法等)、旅游地方志类、中外名著类,再就是自己的著述及师、文友的赠书等。其中,“老五届”散文家中的梁衡、卞毓方、郭保林、陈慧瑛、梅洁、曾绍义、奚学瑶、杨闻宇、匡燮等老师的赠书较多,梁衡先生赠我的书有三十多本,很多书我都写过评论或读后感。俗话说,“家有敝帚,享之千金”,这些书陪伴我多年,像我的朋友一样,我必须把它们好好保存。
好马配好鞍,好书也要有好的书橱存放。以前在“望海书斋”,我曾买了两组高档书橱,但也只能把精装书存放在里边,大多数的书难以放进去。精品书橱样子好看,但装不下多少本书。在“望河书斋”里,我就吸取了先前的教训,让师傅登门测量,私人定制专业书橱。这样的书橱“顶天立地”,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有限的空间,而且没有柜门,直接拿取,使用方便。
倘若说,走进图书馆就像走进了漫长的历史隧道,那坐在自家的“望河书斋”中,就有一种与伟人和智者对话的体验,不禁喜从心生。
罗曼·罗兰说,任何作家都需要为自己筑造一个心理的单间。“望河书斋”正是我身心放松的心理单间,因海河近在咫尺,还能闻到河水湿润的气息,听到海鸥的吟唱,从而成为我酝酿、寄托情感的巢穴,生命的禅床。在书斋里坐读或者写作,时常感觉到一种书香,愈发觉得读书是一场“灵魂的壮游”,读过的书会变成自己的“筋骨”。
小时候,曾经对“海河”感到困惑,到底是“海”,还是“河”呢?及至从秦皇岛的渤海湾迁入天津市,入住海河旁,才真正理解了“海河”:温顺的海河,从源头起始,也曾有过奔腾的姿态,壮美的咆哮,而到了津沽大地,澹澹的清流,温润的气息,带着乡音乡情款款而来……
记得我刚到天津的时候,那时的海河还是黄泥岸,一下雨就弄得两脚泥。后来,在城市现代化建设中,陆续修建了亲水平台,以及海河两岸的灯饰、花坛、游船码头等,独具风格的桥梁也修葺一新,素朴的海河俨然成了天津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自古以来,人类逐水而居。一座城市,无论大小,如果有江河流过,就有了灵气,有了精气神。人作为大自然之子,一旦有了水的滋养,就会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书斋本容易单调枯燥,但依水而居的书斋,却活灵活现。背靠书橱,眼望海河,有时竟有灵感灵光一现。大学毕业20年后,我竟能一步迈进儿时就向往的天津,而我的恩师汤吉夫早在我毕业不久就调入天津师大任教。汤老师作为小说家,曾任三届中国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参与评选过多次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
我来到天津以后,常去看望汤老师。年近八旬的老师青春不再,但他的藏书却越来越多。老师还送给我他的小说作品集《知识者生存》——这是由一部长篇、七部中篇和十四部短篇组成的小说集,还签上了“纪鸿存念,汤吉夫,2016年9月12日于津门”的字样。我把这部60万字的大书放进自己的书橱内,仿佛是老师时刻在督促着我抓紧写作,努力前行。
2017年11月19日,汤老师遽然离世,他的学生悲痛万分。后来,汤老师的儿子把老父亲的全部藏书献给我的母校——廊坊师范学院,学院为此专门设立了“汤吉夫文学馆”。一位令人尊敬的教授的书房,变成了一座永久的文学馆。汤老师的藏书和他写的书、他发表过作品的刊物原件、手稿以及大量照片等资料,都成为文学馆的珍贵藏品。这里收藏的是一位教授爱岗敬业的真实记录,记载的是一个作家辛勤耕耘的足迹,它将激励着学子们更加勤奋地读书。
回过头来再看我的书房,我与“望河书斋”是一种双向奔赴。当我在书斋里感到疲倦时,就站起身来眺望海河,海河是天津的母亲河,也是这座城市的精神源泉,更像是我书斋的精神支撑。每当我写作思路不顺畅时,我便走出书斋,走近海河,到海河身边徜徉,顿觉天高水阔,氧气充盈,整个人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海河宛如一位无言的导师启迪着我,使我文思泉涌,笔耕不辍。
往远看,三百多米高的津塔遥遥在望,天塔依稀可见,摩天大楼不断增高,知识可使眼界跨越千山万水,而这正是“望河书斋”的魅力,我爱我的“望河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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