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逸柳投研笔记

读《资治通鉴》之八十八

张良是汉朝建立的大功臣，但是他对于名利看得很淡，在汉朝建立不到一年的时间，张良跟随刘邦再次进入关中，就开始深居简出了，基本就呆在家里，吃得也很少，逐步淡出了政坛，时不时跟随一个叫赤松子的道友出去游玩。

张良素多病，从上入关，即道引，不食谷，杜门不出，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不爱万金之资，为韩报雠强秦，天下振动。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侯，此布衣之极，于良足矣。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

——《资治通鉴·汉纪三·汉太祖高皇帝五年》

张良的隐退理由很充分，他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经常生病，顺理成章地就经常请病假，并且刘邦在行政管理上也有很多人才，智囊团庞大，便适应了张良不在身边的情况，所以他看起来很自然就淡出了政坛。再者，尽管他眼光好、谋略也强，但是张良的兴趣并不在政治上，所以我们在史书上没看到他担任什么具体的行政岗位，似乎也不用去上班，整一个逍遥自在。

跟张良相似，自从被刘邦在陈县逮住，然后被剥夺了王爵、降封为淮阴侯之后，韩信也是经常告病不上朝，即便是刘邦有时候搞团建叫大家一起过去，他也很少参与。只不过，张良是真的经常生病，韩信则只是把生病当作借口。

上还，至洛阳，赦韩信，封为淮阴侯。信知汉王畏恶其能，多称病，不朝从；居常鞅鞅，羞与绛、灌等列。尝过樊将军哙，哙跪拜送迎，言称臣，曰：“大王乃肯临臣！”信出门，笑曰：“生乃与哙等为伍！”

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资治通鉴·汉纪三·汉太祖高皇帝六年》

韩信不只是称病不上朝，他私下里也经常发牢骚，当然，肯定不只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发牢骚，不然也不会记录在史书里面，大概是情绪都写在了脸上，表现在话里行间。司马迁在淮阴侯列传中记录的是“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鞅鞅”，这委屈感确实够大的，每天每夜都很有怨气，同时又希望得到任用。“鞅鞅”（也做“怏怏”）在汉朝还蛮有人气的，后来汉景帝评价周亚夫的时候，也用了这个词，然后周亚夫就遭殃了。

韩信这个人自视很高，他对于跟绛侯周勃、灌婴等人处于同一位置感到非常羞愧，如果要论功劳级别的话，这几个人都属于汉朝建立时候的二级功臣，而韩信是跟萧何、张良等人相同的一级功臣。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周勃的功劳后来能够迅速上升，并在《史记》能够跟萧何、张良、曹参、陈平一起列入“世家”中。

有一次，韩信去樊哙家里串门，而樊哙非常尊敬韩信，礼节可以说是超高规格，对韩信直接行了跪拜之礼，聊天的时候也是自称臣子：“大王竟然肯光临我这里，真的太给我面子了”，尽管这个时候韩信已经不是王了，而韩信出门时候，则笑着说道：“没想到我活着的时候，竟然要跟你樊哙为伍了啊”。我们不知道樊哙听后是怎么想的，可能不会太当回事，毕竟他也是武将；但是他老婆会怎么想呢？他老婆是吕后的妹妹；更不知道吕后会怎么想。

并且不管是《史记》还是《资治通鉴》，紧接着都收录了韩信跟刘邦那个有名的“多多益善”的故事。刘邦曾经跟韩信闲聊各位将领的带兵能力，后来就问道：“你看看我能带多少兵啊”，韩信则答到“陛下带兵难超过十万”，刘邦继续问他“那你能够带多少人马”，淮阴侯回答说“我呀，多多益善，越多越好”，高皇帝笑着说“你带兵既然越多越好，那为什么会被我擒拿呢？”

这个故事放在这里，就显现出韩信并不是一个知道收敛的人，按照故事中两人的对话，此时应该是经过了陈县被擒的事件，韩信也被降封为侯，不再掌管军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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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和韩信的结局有天壤之别，这跟他们的性格有关，也跟他们的职业有关，或许还跟他们的阅历相关，张良的涉猎估计比较广，兵法和道德经这种都看，而韩信则偏科严重，属于芒格眼中的单模型思维，缺少一点跨学科。在上面的故事中，这里简单总结出以下几个点，做个抛砖引玉。

一、顺水推舟和借坡下驴的效果，远好于单纯的有意为之。同样是托病不上朝，张良和韩信的效果就显著不同，张良经常生病，领导很清楚，顺理成章就退出去了；韩信的托病效果就差远了，很明显是故意为之，我们很清楚，刘邦也清楚。前者不容易引发猜忌，而后者则相反。

二、人的怨气和情绪往往来自于高期望和欲求，可是越是心存怨气，就越达不到期望。司马迁对于韩信内心戏的描述是“日夜怨望”，怨气往往是心存某种期望和欲求的表现，因为有那个期望，才有怨气，可是越是怨气深，那个期望就更容易落空。韩信希望被任用，又不满之心溢于言表，刘邦怎么可能敢再用他。

三、整天哼哼唧唧地怨天尤人，谁都救不了你。这句话是芒格先生2015年在每日期刊股东会说的，放在韩信这个故事上满适用的，看看史书的记载，就知道他的怨气还真是满深的，韩信确实有怨恨和不满的理由，可是这有有什么用呢？怨气并不能改变其处境，只会加速或者加重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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