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嘉兴日报
■赵璐
小时候父母总是很忙,大多数时间我被寄宿在爷爷奶奶家。记忆最深的是那张木雕圆拱床,拱形两旁各有一只栩栩如生的木狮子,其中一只的牙缺了一角,究竟是不是我幼时顽劣不小心掰下来的,如今也不太能记得了。
那天我迷迷糊糊地坐在母亲的电动车后座上,也许是白天玩得太兴奋了,我的脑袋一点一点下坠,竟然睡着了。失去了大脑指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歪斜,“啪”的一声,我砸在了地上。
瞌睡虫一下就被赶跑了,我懵懵地坐在原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母亲匆匆停好车从不远处奔来,仔仔细细地把我从头到尾瞧了一遍,不错,全须全尾的。母亲松了口气,“还好给你戴了个头盔呢,你看这个豁口,它可帮你挡了一劫!”
到了奶奶家,我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看“快乐大巴”——一档现在已经停播的儿童节目,耳边不时传来母亲和奶奶的通电话声,母亲把晚上的一切描绘得简直险象环生,以我现在的视角来看惊险程度甚至不亚于一场《速度与激情》里的高速追逐。
挂了电话的奶奶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似乎是怕我已经被吓到哭喊不出来,只能呆愣愣地坐着。那晚,两个大人的心里仿佛有只小鹿在怦怦乱跳。
人的记忆真是古怪的东西,那件事真的微不足道,却硬是在我心底扎根了十多年,我清楚地记得透过头盔有些闷闷的风,记得那条昏暗无光的小路,记得“快乐大巴——呜叭叭叭”的标志语,记得自己努力从沙发上往前去够话筒,为了和母亲说声再见……
那辆电动车早就坏了,现在可能只是一堆氧化过度的零件,也可能被重组成了别的什么;那条小路这两年浇筑了水泥,配上了明亮的路灯;奶奶家那个旧旧窄窄却很温暖的沙发也被姑姑大刀阔斧换掉了。我的童年每每回想起,总是柔软的,散发着温润的光。
越长大我越是容易想起过去,有人说这是“老了”,但我不这么认为,只是我们更懂得珍惜,也更害怕失去。奶奶的背逐渐佝偻,现在她的头已经够不到我的肩膀,父母脸上的纹路也变多了,手在交握时会感到粗糙。时光让我意气风发的同时,也在偷走着他们的青春。那个只会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的我,总有一天也会成长为他们的依靠。
前几年提到童年,我总是会指着相片上发蠢的自己大笑,可现在我总有种隐隐的恐慌,那只曾被奶奶和母亲怀揣着的小鹿终究一蹦一跳地来到了我的心上,它跳动得太剧烈,险些震出我的眼泪,我不敢去看那张一见到我就笑开的脸,因为陪伴的时间就像沙漏。
沙漏里的沙子你慢些流,我想陪在他们左右,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