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王 慧

当细腻温婉的苏绣邂逅雄浑沧桑的后母戊鼎，一场跨越3000年的文明“对话”正在展开。53岁的邹英姿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苏绣的代表性传承人，近日，她的苏绣作品《问鼎》引发关注。这部作品以精妙的苏绣技艺，完美再现了后母戊鼎这件国之重器的历史神韵，立体感仿若实物，令所有观者为之震撼。丝线如何以“柔”绣“刚”？带着这份好奇，记者采访了邹英姿。

“传统苏绣多以花鸟、人物为题材，将青铜器这一元素融入苏绣尚属首创。”邹英姿笑言自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创作的种子，早在2006年便已种下。那一天，邹英姿来到中国国家博物馆参观，灯光在后母戊鼎上投下斑驳光影。“鼎身的饕餮纹、云雷纹，在我心中产生了奇妙的情感共鸣。驻足良久，我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用苏绣1∶1再现这件国之重器。”邹英姿说。

苏绣素以“精、细、雅、洁”闻名，如何用光泽丝线呈现青铜的沧桑质感？邹英姿埋首于浩瀚的文献资料之中，像考古学家般细细考证鼎身的每一处肌理。“要将那些繁复的铭文、神秘的图腾、斑驳的铜锈，一针一线地绣出来，这个过程异常艰难。”

突破来自邹英姿独创的“滴滴绣”针法：通过点状与短线状针脚的巧妙组合，运用相隔、相叠、相接、相交4种排列方式，以疏密有致的布局构筑独特肌理质感。这些细若珠玑的短针脚，恰如其分地消解了丝线的强烈反光特性，形成若隐若现的点状光影效果，最终呈现出古朴厚重的艺术韵味。

如何精准呈现鼎腿暗处的细节，是另外一个技术难点。“当时我深入研究了国画、西洋画的明暗表现手法，但丝线不同于颜料，颜料具有水溶性，通过调和便可以实现理想的色彩过渡。丝线的色彩需要极其精准的把握，稍有不慎，这个色彩就失去了生命力。”为了确保作品完美呈现，邹英姿细致对待每一处细节。每次刺绣之前，她都会反复洗手，避免任何细微污渍沾染绣面，绣到关键部位，更是屏气凝神，连话都不敢多讲一句，生怕唾沫沾到绣面之后影响最终呈现效果。

这并非邹英姿第一次“以绣问古”。2016年，她偶然见到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出土的唐代刺绣《凉州瑞像图》，当即决定用苏绣再现这件国宝。她5年间往返敦煌20余次，还专程赶到国外观摩原作，并向常沙娜、冯骥才、赵丰等专家学者请教，最终用300余万针还原出高2.4米、长1.6米的巨大绣品，这幅作品后被敦煌研究院永久收藏。

一针一线，都是对历史的致敬、对文化的传承。邹英姿的《问鼎》，让我们看到苏绣人的责任与担当，更看到这一非遗技艺的未来传承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