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5月3日周六，一年一度的投资界盛事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在美国奥马哈市举行。94岁的首席执行官巴菲特宣布他的卸任意向，令投资界大为震惊。巴菲特称之前除了告知同为董事会成员的两个孩子，其他董事会成员并不知道他会宣布这一消息。巴菲特说：“我认为是时候让格雷格在今年底成为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了。” 他还表示自己会 “继续留在公司帮忙”，并且不会出售任何股份。

巴菲特计划在周日向董事会正式宣布他的计划。他表示，董事会可以决定未来的最佳路径并作出必要安排。巴菲特打算在今年底卸任。这意味着美国资本主义历史上最伟大、持续时间最长的投资传奇剧目之一已然要谢幕离场。

巴菲特在民间被称为奥马哈先知、股神。多位华尔街人士对《财经》表示，在美国如此极化的现实中，巴菲特却难得地受到了普遍的尊敬。他的传奇人生、他的投资理念，以及他的人生智慧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全球投资者每年都到奥马哈“朝圣”，但在后巴菲特时代，奥马哈何去何从还是未知数。摄/金焱

巴菲特称，这次股东大会是他参加的第60次年会，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也会是最好的一次。

贸易或成为战争行为

巴菲特批评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强硬贸易政策，尽管他没有直接点名特朗普。巴菲特表示，对全球施加关税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在回答有关贸易壁垒的问题时，巴菲特表示，平衡的贸易对世界有利，这一点可以提出一些非常有力的论据。但贸易不应该成为武器，毫无疑问，贸易和关税可以成为战争行为。仅仅是它所引发的态度，已经带来了不良后果。

巴菲特指出，他在2003年一篇专栏文章中提出主张用进口凭证的设计缩小美国的贸易逆差。巴菲特表示，他设计这个想法有噱头成分，但这肯定比现在谈论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得多。保护主义政策在长期可能对美国产生负面影响，尤其是在美国已经成为全球领先工业国家之后。这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让75亿人对美国没什么好感，同时却有3亿人在某种程度上炫耀他们取得的成就。这既不正确，也不明智。

巴菲特面对上万名观众表示，“我们应该寻求与世界其他国家进行贸易，我们应该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他们也应该做他们最擅长的事”。世界其他国家越繁荣，就不会以牺牲美国为代价，美国就会越繁荣，也会感到越安全，子孙后代将来也会感到越安全。

这是巴菲特迄今为止对关税问题最直接的表态。此前，美国白宫宣布关税政策，引发全球震惊，并导致全球市场剧烈波动。特朗普随后宣布部分关税90天暂停，这一举措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市场。

伯克希尔在周六公布的财报中显示，关税和其他地缘政治事件为公司带来了“相当大的不确定性”。公司表示，目前无法预测关税可能带来的任何影响，在声明中警告称，关税可能对其庞大的业务组合产生负面影响，无论是通过产品成本、供应链成本和效率的变化，还是客户对其产品和服务的需求。伯克希尔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运营业务以及股票投资组合都可能受到不利影响，伯克希尔的业绩备受关注，因为该集团涵盖保险、铁路、能源和制造业等众多领域，反映了美国经济的健康状况。分析预计，关税将导致巴菲特旗下的Geico汽车保险公司的维修成本上升。伯克希尔已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保持防御姿态，该公司连续十个季度抛售股票。2024年，伯克希尔抛售了超过1340亿美元的股票，主要是削减其两大持股——苹果和美国银行。这令伯克希尔的现金储备在3月底增至创纪录的3470亿美元。

巴菲特执掌伯克希尔60年。2024年年报显示，1965年-2024年间，伯克希尔年化收益率高达19.9%，远超标普500指数的10.4%；伯克希尔的市值增长5.5万倍。摄/金焱

美国财政的隐忧

巴菲特称财政政策是他最担心的美国问题。巴菲特表示，政治人物如果有钱但没有信用是非常负面的信号。在财政政策方面，美国长期以来没有真正解决财政赤字的问题，这从来都不是一个被彻底解决的议题。巴菲特表示：“美国的财政政策让我感到害怕，因为它的制定方式和所有动机都是为了做很多可能用钱惹麻烦的事情。但这不仅限于美国，而是全世界。”

就美国而言，巴菲特认为现在的财政赤字状况难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下去：没人知道这意味着它能持续两年还是二十年，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国家像美国这样，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他一再提到美元贬值的风险，警告若政府行动不负责任，货币价值会“令人恐惧”。

当他被问到政府效率部（DOGE）时，巴菲特没有直接谈DOGE，但坦言，削减预算赤字是一项艰巨但重要的任务。

巴菲特说，政府的官僚系统一直是个令人困惑的事情。在资本主义市场中，很多官僚性的结构会“传染”，它们的低效率可能蔓延到其他领域。其实很多体系有更好的管理方式，就连伯克希尔内部也有需要精简和提高效率的空间。但政府就是政府。它没有一个真正监管它的“上级”，这让人对未来的治理和财政状况感到不安。尤其是当选上的人说一套、做一套的时候，真的会让人担心。美国的通胀问题已很严重，而且美国也经历过这类政策带来的后果。

巴菲特强调货币博弈的复杂性。巴菲特表示，不会专门基于季度或年度收益来采取任何行动，管理货币风险。在货币价值体系中，要构建起有效的制衡机制是非常困难的。      

对于美元贬值的风险，巴菲特说，“我们不会真的投资一种即将‘崩盘’的货币”，并补充说，当政府采取不负责任的行动时，货币的价值可能会“令人恐惧”。他说他不会想去负责修复财政系统、平衡收支——“那不是想做的工作，但那是一个应该做的工作”。只不过现在看来，国会并没有着手处理这个问题。

“所有这一切的根本在于拥有一种不会贬值的货币。如果所有信任政府的人都受骗，而所有想方设法从中获利的人都变得富有或更富有，那么贬值会对社会的稳定造成怎样的影响？我认为你不会想要一个以这种方式运作的社会。”

尽管如此，巴菲特仍暗示全力押注美国、相信美国例外论。他说，自从1930 年出生以来，美国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经历了严重的经济衰退，经历了世界大战。见证了原子弹的研制，而在他出生的时候，做梦都想不到会有原子弹。所以他不会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