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草
小暖说,我是第一个愿意用她的老板。
一年前,辗转反侧了一整夜,我最终还是给老王打了电话,让他的表亲小暖来餐馆上班。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老王曾在我开餐馆时给予了资金上的有力支持,我实在不敢做小暖的老板。我相信,但凡想做生意的老板,十有八九不敢用这样的职员,因为小暖不仅长得又黑又丑,而且有些智障。因此,从小暖踏进餐馆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便时常跟着她移动,既怕她惹怒了顾客,又怕她活儿做得太差,我得随时做好扑“火”救急的准备。只是,小暖很快便用业绩告诉我,我的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纯属六个指头挠痒——多那一道。
小暖很勤快,虽然身子瘦小,但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不停地在顾客之间穿梭,时而给顾客添水,时而帮顾客拿纸巾,一旦哪个顾客要结账走人,不等领班交待,她会第一时间将餐桌收拾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留有丁点茶渍。更让我放心的是,小暖不像有些职员,如果遭到顾客的刁难或抱怨,便会苦着一张脸,小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生气为何物,脸上总是挂着欢欢喜喜的笑。
小暖的到来,让我的餐馆有了前所未有的生机。职员喜欢她,顾客也喜欢她,经常与她开些善意的玩笑,有时,她听不懂,就冲说者做个鬼脸,让餐馆中时常传出让人妒忌的欢声笑语。
小暖来上班的第二个月末,我看营业报表的时候,发现餐馆的营业额竟较之前提升了一倍!
我不禁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请”来了小暖。我办了庆功宴,还给餐馆的每个职工都发了红包,他们高兴地跳起舞来,之后将小暖抬了起来,口中叫着:“我们爱小暖,就像老鼠爱大米!我们爱小暖,就像蜜蜂爱花粉!”
庆功宴后的第8天,小暖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赶来上班,总是最晚才到的那个职员都迈进餐馆之后,我还是没见到小暖,这让我有点着急,不时地扭头看那只挂在墙上的钟表,后来终于坐不住了,走到餐馆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拨通了老王的电话,这才知道,小暖突发急症,正在医院抢救。
这个消息,让我的小餐馆瞬时没了丁点声音,所有的职员和顾客都钉在原地一般,紧张地望着我,面露不安。
我也惴惴不安。干脆简单安排了一下,带着他们的企盼,赶到医院。
小暖已被推出抢救室,手术很成功,只是,小暖的残疾父亲坐在轮椅上,把头埋在手心。我想安慰一下,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恰在这时,老王过来了,和我草草打了声招呼后,扭过头,看看正焦灼地望着他的小暖父亲,犹豫了一下,说:“那些电话都打了,可他们大多都说,手头实在紧张,只有几个能够借,我算了一下,还不到8000元……”
我担心自己打扰到他们,于是,跑去问医生,晓得小暖还需近10万的后期治疗费后,赶回餐馆,将消息带给了大伙。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总之,他们开始捐款行动。我第一时间将他们的心意送到了医院。
第二天,一个刚跑长途回来的顾客在点完餐后突然问:“小暖那丫头呢?”听了小暖的事后,便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倒霉孩子……”之后,闷头吃菜喝酒,他走后,我的职员收拾餐桌时,发现杯子下面压着200元钱,一张烟纸上潦草地写着一行字——给小暖的一点祝福。
之后的几天,认识小暖的老顾客们像约好了似的,每次用餐后,都会专门将一些钱压到杯底,指明是给小暖治病用的。这样的捐助,无声无息,但一直持续着。
两个月后的一个早晨,我正准备到后厨看看,小暖来了,还像往常一样,欢欢喜喜地笑,一进门就直奔服务间,出来时,一手拿抹布,一手拿拖把。
大家都不许她那么急地投入工作状态,抢过她手中的东西,然后轮流和她拥抱,就像拥抱自己的亲人一般。我看得眼湿,连忙给蛋糕店打了个电话,请他们送来一个名叫“全家福”的大蛋糕,并悄悄让老王将小暖的残疾父亲送了过来,我准备请他过来上班,力所能及地做些洗碗涮碟的杂活儿,让他们父女两个能暖暖地守在一起。
小暖很开心,夸张地绕着餐桌舞了起来。我们大家都笑作一团,笑出了眼泪。
我忽然明白,我们能否走进幸福那扇门,不是取决于我们遭遇了什么,而是取决于我们如何面对现实,如果我们是乐观的,感恩的,善良的,幸福便唾手可得,沮丧、抱怨、阴险,只能让我们与幸福背道而驰!视觉中国 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