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珍妮弗·阿克曼 著 曾晨 译

　　当麦克拉克伦穿戴着全套装备在植物园里工作时，她时常被游客误认为一件展品或者“公众艺术品”的一部分。为了拍到好镜头，她不得不强忍肩膀和脖子的酸痛，像石头般一动不动地站着，无视周围的看客。这仿佛是一尊又高又瘦的古怪雕塑，身上装满了沉重的电子设备，安静地站在开花的银桦和山龙眼灌丛边。漫步于花园小路的游客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游客们说：“这座植物园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展品？”“这尊雕塑代表的是什么呢？”“天哪！它眨眼了！”孩子们会跑过来戳一戳麦克拉克伦，看“它”究竟是不是活物。植物园曾经举办过一次恐龙展览，游客以为这尊“雕塑”代表的是穿越时空的探险家。在冬天，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全身都覆盖了电子装备；罗布·马格拉思回忆道：“她看起来就像是特种部队的士兵。还有一次，她因走进厕所而引发了人们的恐慌。”

　　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所有设备始终都被固定在同样的位置上；据此，麦克拉克伦获得了史无前例的视角，记录到了一些不可思议的鸟类行为。一般来说，人们认为鸟类有两种告警声：围攻警报和躲避警报。

　　某年夏天，一对主红雀在我办公室窗外的紫薇丛中筑巢。我记得那是7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微风习习。雌鸟一连好几天都在巢中孵卵。就在主红雀刚刚离开鸟巢时，我听见紫薇花丛里响起了一阵混乱的声音，附近的鸟儿们发出振翅声、颤鸣声、嘶嘶声和刺耳的鸣叫。我向外望去，看到了卡罗山雀、美洲凤头山雀、主红雀和旅鸫。一大群小鸟都突然大叫了起来，简直是震耳欲聋。我环顾四周，发现屋顶上站着一只乌鸦；再回头望向主红雀的鸟巢时，原有的三枚卵只剩下两枚了。

　　这种突然、短暂、响亮、重复的告警声就是围攻警报，可用于应对非高速移动的捕食者。这类危险不是即时或强烈的，通常来自陆地上的捕食者，比如蛇或猫。在上述的例子中，对主红雀及其邻居们造成威胁的是一只停栖的鸟。这种鸣叫向其他鸟类昭示危险的存在，并向外发出信号，将它们召唤到叫声的来源地——“这里有捕食者！快来帮我赶走它！”——于是，越来越多的小鸟加入鸣叫的队伍，或者对捕食者群起而攻之，将其赶出自己的领地。

　　另一方面，尖锐的躲避警报（或称为“空中警报”）通常意味着飞行中的捕食者，这对一只鸟来说是非常危险的。通常来说，这类鸣叫的频率高、频宽窄、振幅大，令声音的来源变得难以定位。另外，猛禽在这个频率范围内的听力也相对较差。通过躲避警报，小型鸟类提醒其他个体警惕来自空中的巨大威胁，让它们保持静止或者迅速躲避，以降低被捕食者抓住的概率。躲避警报令鸟类远离危险，而围攻警报则让它们直奔威胁而去。

　　我们有必要在此处暂停，思考一下围攻的矛盾本质。难道小型鸟类会向一只栖息的猫头鹰或流浪猫飞去，甚至用自己的身体去攻击它吗？

　　这似乎是有悖常理的——费时、耗能，而且极度危险。

　　乌鸦是最喜欢围攻捕食者的鸟类之一，侵入领地的猛禽将遭到它们的上下夹击。乌鸦用俯冲和猛扑来驱赶敌人，始终让其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海鸥也经常采取这样的做法，不过它们还有更出其不意的招数—精准地对着捕食者呕吐。成群的田鸫则会抬起泄殖腔向捕食者喷射粪便；其“火力”之大、准度之高，确实能让敌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只要打在目标身上的粪便足够多，它就可能会因翅膀湿透而无法飞行。

　　曾有一篇名为《有害效应：凤头距翅麦鸡的围攻》的文章，并在文中提到了围攻行为的风险。在阿根廷，作者看到一对凤头距翅麦鸡正在水边照看觅食的雏鸟。当一只巨隼从头顶飞过时，两只亲鸟立刻前去围攻，用自上而下的冲击来驱赶敌人。但是，其中一只亲鸟在俯冲当中被突然翻身的巨隼抓了个正着。于是，作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隼带着战利品飞过潘帕斯草原。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