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文
黄河不仅是奔涌的江河,更是流淌的诗行。千百年来,诗人以笔墨为舟,在波涛中打捞起农耕、祭祀、节庆与治水的民俗记忆。从王之涣“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壮阔,到李白“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豪迈,诗词既是自然景观的赞歌,更是民间生活的镜像。这些诗行如河床淤沙,沉积着先民观天察地的智慧、人神对话的敬畏,以及治水兴农的坚韧,最终汇成中华文明的精神长河。
当春风吹绿黄河两岸,诗人们笔下的农耕图景便如画卷般展开。唐代高适《自淇涉黄河途中作》(其七)开篇即道:“川上常极目,世情今已闲。"而后话锋一转,聚焦农事:“蚕农有时节,田野无闲人。”前句的悠然远眺与后句的繁忙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将黄河儿女“靠天吃饭”的生存智慧浓缩在十个字中。
宋代陈师道的《河上》则用更细腻的笔触记录农时:“背水连渔屋,横河架石梁。”在描绘黄河支流水畔的渔家生活后,忽然以“鸟语催春事”点破时节奥秘。前句的静物写生与后句的动态生机相映成趣,恰似农人观天察地的智慧结晶。
渔猎文明在诗词中同样鲜活可触。元好问《水调歌头·赋三门津》开篇写黄河天险:“黄河九天上,人鬼瞰重关。”而在惊心动魄的浪涛描写后,笔锋忽转:“不用燃犀下照,未必佽飞强射,有力障狂澜。”这三句以典故暗喻渔猎,与后文“唤取骑鲸客,挝鼓过银山”的豪情相呼应,展现黄河儿女与激流博弈的生存勇气。
黄河作为中华民族的血脉脐带,奔腾不息的流水不仅浇灌出最早的农耕文明,更在精神层面构筑起民族的集体想象。当先民目睹黄河“怀山襄陵”的伟力(《尚书·尧典》),既惊惧于洪涛吞噬田舍的暴烈,又感激其淤土滋养五谷的恩泽,这种矛盾情感催生出独特的神格化进程,滔滔浊浪最终升华为护佑农耕、执掌丰歉的信仰图腾。
除此之外,由于其对于中华民族的重大意义,黄河也在诗词中扮演着神话载体的角色。李商隐《海客》中“海客乘槎上紫氛,星娥罢织一相闻”,明写海上仙槎,暗扣黄河通天的古老传说。后文“只应不惮牵牛妒,聊用支机石赠君”,将黄河源头的想象与爱情传说巧妙缝合。
黄河诗词中的这些吉光片羽,恰似河床上的层层淤沙,沉积着先民的生活智慧。当我们重读“黄河落天走东海,万里写入胸怀间”时,触摸的不仅是文字韵律,更是一个民族在岁月长河中刻下的文明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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