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04

作者 | 第一财经 冯迪凡 高雅

特朗普政府的所谓对等关税退出后冲击全球资本市场，美元跌至近六个月低点。其公布的关税计算方式本身也在经济学界引起极大争议。

欧洲工商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欧洲经济政策研究中心(CEPR)副主席法塔斯（Antonio Fatas）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表示，这种武断的计算方式，“感觉就像抽签”。

他对记者谈道，这种偏差来自于美国总统特朗普对双边贸易平衡的痴迷。这不是一个合理的经济概念。

法塔斯是一位出色的宏观经济学家，同时在欧洲和美国的重要智库和大进行研究工作，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的外部专家，早年毕业于哈佛大学经济学系。

法塔斯并对记者表示，在他看来，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政策宣布之外，特朗普政府将无法吸引制造业投资。其主要原因在于，第一，美国没有容纳这么多企业的空间，目前美国的失业率已经很低；其他经济体将远离美国，因为美国已成为一个不可靠的合作伙伴。

欧洲工商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法塔斯 （来源：采访对象提供）

如何评价美方对等公式计算方式

第一财经：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此次公布了其对等关税的计算方法，从最终结果来看，关税税率的变化值等于美国与某经济体的商品贸易逆差除以美国从该经济体进口的货物总额。你对这一计算方式如何评价？

法塔斯：这只是一种武断的计算，感觉就像抽签。有些国家运气不好，由于双边逆差大，它们被分配了大量关税——即使它们的实际关税很低，反之亦然。这种偏差来自于美国总统特朗普对双边贸易平衡的痴迷。这不是一个合理的经济概念。

第一财经：在你看来，特朗普政府制定这些关税政策和计算方式的主要考虑因素究竟是什么？

法塔斯：（特朗普）他个人对双边赤字的痴迷。他认为这是各国占美国便宜的指标，这是不正确的：美国的贸易赤字是美国支出高于收入的结果，特朗普拒绝接受这一经济逻辑。所以现在我们就面临这种境地。

关税政策调整

第一财经：在该关税公布后，美国不少大企业表示反对，美股在上周最后两个交易日蒸发了约6.6万亿美元市值。在你看来，通胀压力、美国股市波动或企业游说——哪一个更有可能令特朗普政府调整关税政策？

法塔斯：都有可能。我认为，较弱的经济状况肯定会开始打破目前支持特朗普的各界联盟。美国国会共和党人会担心未来的中期选举，企业会担心各种底线风险。但特朗普会改变主意吗？有可能，但我们谈论的不是理性设计的战略，而是即兴发挥和混乱（improvisation and chaos）。

第一财经：特朗普通过一系列行政命令，譬如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以及频繁使用《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对全球贸易伙伴单方面加征关税。在此情况下，既然你刚才提到共和党中已经有不满情绪，在美国国内政治中还是否有有效的机制——比如国会或司法机构——能够制约其政策？

法塔斯：我认为共和党、国会仍能阻止特朗普，但我目前还看不到他们这么做的意愿。除此之外，美国的法治正在失效，法官无法阻止美国政府看起来已经是非法的行为。在美国共和党人尚未扭转战略的情况下，我还看不到制衡措施。

对等关税如何影响对美投资

第一财经：特朗普政府希望以关税方式促进制造业回流美国。不过在该关税宣布后，已经有欧洲领导人呼吁欧洲企业暂时停止欧洲未来在美国的投资。也有消息显示，关税政策扰动全球金融市场，多家公司已暂停其美股首次公开募股（IPO）计划。对此你怎么看？

法塔斯：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边缘声明宣布之外，特朗普将无法吸引制造业投资。美国没有容纳这么多公司的空间，目前美国的失业率已经很低了（注：美国3月新增非农就业明显超预期，录得22.8万，预期14万）。其他经济体将远离美国，因为美国已成为一个不可靠的合作伙伴。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

第一财经：特朗普政策的这一不可预测性对美国的外国直接投资（FDI）有何影响？

法塔斯：影响很大。不仅在美国，在世界各地都是如此。更高的不确定性对企业来说是一个巨大问题，如果不清楚这些关税（以及其他宏观经济变量）在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企业就无法制定正确的战略。

第一财经：随着对等关税的实施，你预计贸易伙伴的报复措施会如何升级？

法塔斯：我预计会有伴随着反制报复威胁的谈判，你需要向特朗普提出这样的论点。但一旦谈判失败，我预计将会出现旨在伤害特朗普选民大本营的报复行动，在对推动这些关税的经济体产生有限影响的同时造成最大损害。

美联储与关税

第一财经：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会在应对特朗普的关税政策中扮演什么角色？

法塔斯：目前还不会行动。但随着通胀率的上升，美联储将不得不介入并提高利率，或在更长的时间内保持高利率，这的确会来的。

第一财经：美元在近期事件中贬值，这是否表明传统的 “避风港 ”模式正在转变？

法塔斯：这是一个有趣的发展，预示着市场不信任美国。这太不寻常了，但与美国所奉行的反复无常的政策是一致的。除非美国改弦更张，否则在未来我们可能会看到更多同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