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春日,北方的天气依旧有些清冷,早上爬出被窝,冲着稀薄的朝阳伸了个懒腰,楼下的小贩早已扯着嗓子叫卖着新上的货品。偶尔闪过几辆三蹦子,叮叮咣咣的音乐,着实有些格格不入的刺耳,清晨的街巷早已人头拥挤,可放眼望去,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叔叔婶婶。在对面的纸火铺,人也已经围满了大半个街道,纸钱和蜡烛是快消品,其次是提前扎成小捆的菊花和纸制的假花,恍然间又到了清明时节。
我对清明的记忆,最清晰的便是可以吃炒鸡蛋,那时候父亲说:快将纸钱挂在墓地的杂草树枝上,挂完了便可以吃鸡蛋了,那时候虽然不理解,但是做的很起劲,因为做完会有炒鸡蛋吃,还有其他一些小点心和娃哈哈。烧完纸钱后还要磕头这也是不理解的,但还是照做了,就像过年磕完头便有红包可以拿。后来的时光里,对清明节会有一些小期待,第一想法就是能吃好吃的。自上大学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好多年没干过这些事了,就连墓地也很少去,偶尔的一两次,都是因为父亲在忙,我不得不去。
在柳絮纷飞的三十载岁月里,父亲的鬓角也沾染了许多斑白,甚至除了鬓角以外。我的记忆里,他好像永远不会生病,也不会疲累,总是忙前忙后的,只有吃过了晚饭,他才会披上件衣服,点根烟去门外转悠,跟邻居们有说有笑的谝着闲传,要是赶上一个下雨天,父亲也会跟他们喝点小酒,当时我的母亲是非常反对父亲去喝酒的,甚至是在酒桌上把父亲拉回来,因此,他每次都小心翼翼。
前段时间,在从母亲的通话中得知,父亲在除雪的时候摔了一跤,扭伤了腰,一直半佝偻着身子。之前也跟父亲通过好多电话,但是他……从未提及。我也很坚定的让父亲到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每次的回答都是:没啥大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没必要花那个钱。最终还是做了检查,幸运的是一起都好,大夫也叮嘱我:上了年纪的人骨质会比较疏松,需要补充钙质。我拿着检查结果到父亲跟前说起这事的时候,结果也没多大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用花那个冤枉钱,买一包豆奶粉喝一喝就行了,最终只买了两罐老年奶粉,还遭到父亲一路的数落。
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对父亲的印象永远是无所不能的,我们也常常会说,父亲是我们心里的大山,很踏实。而立之年后,父亲的年纪也渐渐生长,可那份踏实和威严始终没变,永远都在。现在也逐渐明白,我对清明节的记忆也是父亲曾经对清明节的记忆。经年辗转后,我也是最终回到了老家的小县城,也慢慢的参与到清明节扫墓的活动中,后来的这两年,眼看着父亲烧纸钱的动作逐渐放缓,过程也很仔细,用树枝翻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烧不干净,磕完头起身后,还会驻足一会……我的思绪也跟着父亲目光的方向,思绪万千,在将来的某天,我也会成为父亲,也会变成父亲的模样。
时代的变迁使我们每个人的思想和信仰都逐渐改变。虽离家很近,可是每年在家里待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以月计,这也是当下社会的现状,尤其是在我们北方农村,几乎很少看见年轻人的身影。因为我工作的关系,时常会下乡走访,每当看到父母辈的人也会问一句,你们家孩子今年回家了没?得到的答案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一致,那就是孩子们都忙,过年才会回来,于是,聊天在沉默中结束,然后道别……
此刻,万家灯火犹在,春日的阳光和煦,和着小贩的叫卖声,共同演绎出一部幸福而又平凡的人间纪录片,我缓缓的掏出打火机重新点燃被风吹灭的烟,嘴角也渗进一丝带点苦涩的咸……
清明·祭,缅怀。
(作者:卢彦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