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思

　　一段时间以来，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组合拳令世界瞠目——一边谈和平，推动乌克兰做出妥协，一边下狠手，对也门胡塞武装大打出手；一边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威胁削减北约义务，并扬言对43个国家实施签证限制，一边又表现出强烈的扩张野心，高调宣称要“购买”格陵兰岛和“收回”巴拿马运河，还声称要将墨西哥湾更名为“美国湾”。

　　这种看似矛盾的执政风格，本质是“美国优先”理念在全球化裂变时代的极致演绎。这背后一个最关键的推动力量在于“利益认知重构”。冷战结束后，美国的外交政策长期以“自由国际秩序”为框架，通过多边机制将意识形态渗透、经济利益扩张和安全战略巩固绑定为有机整体。历届政府通过推销美式“民主”、制度渗透和软实力输出，既实现了利益均衡，又完成了外交政策的道德包装。而作为反建制出身的政治人物，特朗普坚决摒弃了传统外交的“战略模糊”原则，转而采用商业估值模型重新定义美国利益——将抽象的地缘政治转化为可核算的“国家资产负债表”，采用类似商人交易的逻辑来定义美国对外政策的目标与内容。比如，对胡塞武装进行军事打击，这正是“成本-收益”思维的直接体现。通过打击胡塞武装，美国不仅能够保护其在红海的航运利益，还能向伊朗及其他地区势力展示其军事实力，从而继续巩固其在中东事务中的主导地位。

　　“特朗普2.0”相关政策，也展现出美国霸权“套现”的紧迫感。一直以来，美国主导的秩序的运作始终伴随着隐性成本：美国需长期承担规则制定与秩序生态维护的花费，其国家利益被稀释于多边承诺和同盟义务中，战略灵活性受到制度性制约。如今，面对国内阶层断裂与霸权松动的双重压力，特朗普政府选择不再依赖多边机制进行缓慢的利益积累，而是以一种“套现式”策略迅速兑现霸权剩余价值。

　　“特朗普2.0”一系列内外政策，不仅冲击了基于主权原则的国际法体系，更标志着美国从“选择性违规者”向“系统性破坏者”蜕变。只不过，多极化的世界不会允许霸权按照其预想的剧本全身而退。在美国国内，特朗普“大赢特赢”的宣传无法掩盖经济持续衰颓的事实。2025年1月，美国对外贸易逆差创下新高，曾作为特朗普“铁票仓”的农业州因出口锐减而抗议频发。在全球层面，特朗普的“套现”策略也引发广泛反弹。欧洲传统盟友对美国的信任下滑，欧洲国家寻求自主的紧迫性越来越强，墨西哥和加拿大多次表态拒绝在关税上妥协，泽连斯基在白宫当众与特朗普冲突……足见，短期“套现”行为并未为美国赚取实际利益，反而刺激其他国家在“去美国化”时代寻求新的合作伙伴和多边平台，从而进一步侵蚀美国在全球体系中的主导地位。

　　“特朗普2.0”的政策困境正如帝国晚期统治者的困兽之斗——有心无力，只能透支霸权剩余价值以图短期喘息。尽管这一“现实主义的终极实验”或能短暂安抚民粹情绪，但长远看来，它正加速瓦解美国多年来精心培育的制度霸权。（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