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企业家杂志

蒙牛的奶粉业务，为何成了“扶不起的阿斗”。

文｜《中国企业家》记者 张文静

编辑｜米娜

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高飞上任蒙牛总裁后的首份成绩单，并不漂亮。不过，这或许并非他的责任。

近日，蒙牛乳业发布盈利预警公告，蒙牛预期2024年度净利润约为0.5亿元至2.5亿元人民币，相较2023年的48.09亿元，同比减少94.8%至98.96%。

净利润暴跌，主要原因是，附属公司贝拉米和联营公司现代牧业拖了后腿。其中，最大的拖累来自贝拉米，这是蒙牛在2019年收购的澳洲婴幼儿奶粉品牌。

蒙牛在公告中称，考虑到贝拉米近年来的经营状况和财务表现，并结合对未来市场的预期，蒙牛预期会对贝拉米的商誉及相关无形资产进行减值拨备，对公司业绩影响约为38亿元至40亿元。

《中国企业家》就贝拉米经营状况和财务表现不及预期的原因，及蒙牛接下来在奶粉业务上的发展布局、计划等相关问题，联系蒙牛方面，截至发稿，尚未得到回复。

在奶粉业务上，蒙牛已多次计提商誉减值。在外界看来，蒙牛正在为过去十年的激进并购“买单”。

饶有意味的是，高飞的“前任”卢敏放，在2016年上任蒙牛总裁时，也对上一任留下的“包袱”雅士利进行了22.54亿元的商誉减值，导致当年蒙牛净利润亏损7.51亿元。

蒙牛强调，上述预期减值均为非现金性质的会计项目，不会对蒙牛目前和未来营运及现金流产生重大不利影响。

尽管如此，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蒙牛在奶粉业务上又摔了一跤。

从2013年收购雅士利，到放手君乐宝，再收购贝拉米，蒙牛在奶粉业务上不可谓不尽心，但奶粉业务不仅不见起色，反而成为蒙牛的包袱。过去10年，蒙牛在奶粉业务上，至少5次计提商誉减值，共计约100亿元。

一位业内人士向《中国企业家》形容蒙牛的奶粉业务，“一把好牌打得稀碎。”

贝拉米疑云

业内认为，蒙牛计提商誉和无形资产减值，是为了甩包袱，轻装上阵。发布盈利预警后的首个交易日，蒙牛股票反而大涨，收盘价格为17.26港元/股，当日涨幅10.36%。

也有投资者质疑蒙牛，“贝拉米收购完就出现巨亏，公司当初收购贝拉米是否做了足够的尽职调查？是不是被欺诈了？”

这笔交易充满争议。在这笔交易之前，2019年6月，蒙牛刚刚宣布以40亿元出售君乐宝。

君乐宝是蒙牛的一个优质资产。自2010年蒙牛成为君乐宝最大股东后，君乐宝发展提速，到2018年总营收已达130亿元，其中奶粉业务销售收入超过50亿元。一位业内人士透露，出售君乐宝或非蒙牛本意。但无论如何，放君乐宝单飞，不仅让蒙牛奶粉业务短板变得更短，还意味着蒙牛用9年时间为自己培养了一个劲敌。

业内人士认为，君乐宝单飞后，蒙牛需要物色新标的，填补君乐宝的空缺。但没想到，贝拉米成为蒙牛奶粉业务上又一大“坑”。

2019年9月16日，蒙牛公告，拟以每股12.65澳元收购澳洲奶粉品牌贝拉米全部股本，总对价不超过14.6亿澳元（约78.6亿港元），较9月13日贝拉米收盘价溢价约52%。

然而，收购时贝拉米业绩正处于大幅下滑态势。据披露，截至2018年6月30日，贝拉米经审核纯利（税前税后）分别为6120万澳元和4280万澳元，而截至2019年6月30日止的相关数据分别为3140万澳元和2170万澳元。

当时有业内人士认为，贝拉米并不能给蒙牛带来更多价值，而收购一家业绩下滑的公司，可能还会对蒙牛自身产生影响。

外界对这笔交易的另一层担忧还在于，贝拉米未获得中国的奶粉配方注册。事实上，这在后来确实成为影响贝拉米业绩的一个因素。

收购完成后的几年时间里，贝拉米一直没有获得中国的奶粉配方注册，只能通过跨境购或海淘的方式进入中国市场。直到2023年，贝拉米旗下菁跃全系列产品获批新国标注册。

《中国企业家》查询天猫贝拉米官方旗舰店发现，目前该店仅有4款奶粉在售，累积销量多则1000多罐，少则60多罐。旗舰店中销量更多的，反而是各类米粉、儿童辅食等产品。

此前有投资者和消费者反映，他们在线下商超和母婴店找不到贝拉米奶粉。在贝拉米社交平台评论中，也有不少消费者称，从未听过这一奶粉品牌。

收购前的2018年，贝拉米收入为3.29亿澳元（约16亿元人民币）。被蒙牛收购后，贝拉米业绩仍持续下滑。到2020年，贝拉米为蒙牛贡献收入10.3亿元。2021年开始，蒙牛不再单独披露贝拉米品牌的营收。

2021年至2022年，由于业绩下滑，蒙牛分别对贝拉米计提商誉减值6.2亿元、7.42亿元。

逐渐淡出的雅士利

除贝拉米外，蒙牛还两度计提雅士利商誉减值。

雅士利由潮州人张利钿于1998年创立，主要生产奶粉，十几年后发展成为广东省最大、中国第三大的婴幼儿配方奶粉公司。2010年，雅士利登陆港交所。2013年6月，蒙牛斥资124亿港元入主雅士利，这是当时中国乳业最大规模的一次并购。

有业内人士称，当时蒙牛希望快速将奶粉业务发展起来，蒙牛虽然有自己的奶粉品牌，但业绩一般，并购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蒙牛并购雅士利当年，雅士利营收达38.9亿元。同年，蒙牛奶粉业务收入增长近400%，达21.773亿元，占蒙牛总收入比重上升至5%。

并购后不久，张利钿家族淡出雅士利。2015年开始，卢敏放、张平、闫志远等职业经理人或“蒙牛系”高管先后掌舵雅士利。

2014年，雅士利收入下滑至28.16亿元，净利润减少43%至2.49亿元。此后几年，雅士利的业绩波动不止，甚至多次出现亏损。

2016年，卢敏放出任蒙牛总裁，不久后对蒙牛组织架构进行调整，将整个业务板块划分为常温、低温、冰品、奶粉等独立事业部，有别于过去的温乳制品、冰品及乳饮料、低温乳制品三大品类管理系统，以提高运营效率。

战略调整后的雅士利，在2017~2019年实现营收与净利润的连续增长，但利润仍表现挣扎。2022年，雅士利营收再度出现大幅下滑，同时重返亏损。

期间，2019年因雅士利的销售、经营利润增长弱于预期，蒙牛再次对雅士利计提商誉减值约23亿元。2021年，由于旗下婴幼儿奶粉品牌多美滋2021年经营状况未达预期，雅士利又对其进行一次性减值拨备3亿元。

2022年3月，蒙牛启动对雅士利的私有化计划，成本为29.06亿港元。次年7月，雅士利正式退市。如今，雅士利正逐渐从大众视线中淡出。

据报道，2024年，蒙牛发布Logo更换项目招标公告，要将雅士利在广东潮州工厂的Logo拆掉，换成蒙牛的Logo。而在蒙牛官网奶粉产品板块介绍中，已无雅士利的身影，昔日雅士利旗下的瑞哺恩品牌虽名列其中，但无论是品牌介绍还是外包装，都没有了雅士利的痕迹。

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信号：雅士利，正逐渐谢幕。

百亿奶粉梦何时实现？

过去十多年时间里，蒙牛“死磕”奶粉业务，仅收购雅士利、贝拉米以及私有化雅士利，蒙牛就投入资金超200亿港元。

乳业专家宋亮向《中国企业家》表示，过去十年，是中国婴幼儿配方奶粉黄金发展的十年。婴幼儿配方奶粉毛利高，被称为“皇冠上的明珠”，同时对工艺技术水平要求高。高毛利催生了一大批奶粉品牌和母婴渠道。不过，2019年以后，随着人口出生率的下降，配方注册制的收紧，婴幼儿配方奶粉的红利逐渐褪去。

蒙牛曾多次放话要做大奶粉业务。2020年，蒙牛前任总裁卢敏放公开说，“一个没有把婴幼儿奶粉做大的总裁，绝对不是一个好总裁。为了我的名誉，我也要把这个业务做好。”

在当年蒙牛中期业绩会上，他又表示，“雅士利加上贝拉米，蒙牛奶粉业务定的目标是未来三年进入中国市场前三。”2021年3月，他在2020年度业绩会上畅想，“到2025年，蒙牛奶酪、鲜奶、奶粉三大业务都上到百亿以上规模。”

但蒙牛奶粉业务不仅没能达到百亿规模，收入及占总营收的比重反而逐年下滑。到2023年，蒙牛奶粉业务收入为38亿元，仅占蒙牛总收入的3.9%。在外界看来，收购雅士利、贝拉米，出售君乐宝，是蒙牛在奶粉业务上较大的战略失误。

这十年里，竞争对手开始强势崛起。飞鹤实现了快速增长，营收从2018年的115亿元增长至2021年的227.76亿元。不过之后两年有所下滑，到2023年营收为195.32亿元。

2021年，君乐宝营收突破200亿元。2022年，君乐宝乳业集团副总裁仲岩更喊出了“力争2025年销售额达到500亿元并完成上市”的口号。

而伊利奶粉及奶制品业务收入，在2023年达到298亿元，已然成为支撑业绩增长第二曲线。

但蒙牛仍未放弃这块蛋糕。2025年春节期间，蒙牛旗下高端婴幼儿配方奶粉品牌瑞哺恩押宝《哪吒2》，获得了“泼天流量”。另一方面，贝拉米也在加快推出新国标产品，2024年8月推出贝拉米有机儿童高钙成长奶粉和贝拉米诺瑞儿婴幼儿奶粉两大新品。

不过，有业内人士向《中国企业家》感叹，蒙牛的奶粉业务，已错失最佳时机，晚了。

宋亮则认为，尽管现在人口增长率下降，但奶粉仍然是整个乳品行业中毛利最高的业务，也是乳企介入全家功能营养赛道的起点。对于乳企而言，奶粉业务仍然是一个好选择。“市场就在那，只要企业做对事，任何时候发力都不算晚。”宋亮说。

参考资料：

《蒙牛的奶粉执念：斥资百亿收购的雅士利或成弃子》，棱镜，薛疏

《“双千亿”目标压顶 蒙牛拟收购网红品牌贝拉米》，财联社，杨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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